第38章 地下的囚徒

黑蛇巨树现在处于休眠状态，所有的触手都匍匐在地上，只有一两根正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扫动，做着最基本的预警工作。

古月亭稍稍数了数，地上的触手大概有几百根，这种数量，不管你多灵活，只要巨树将触手整齐地编排成墙，那个高度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翻越的。

届时，只需一次简简单单地横扫，就能像拍苍蝇一样把范围内所有的生物摁死在凹凸起伏的石壁上。

而且，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隐隐看见巨树鳞片间的黑色胶质，从外部上看，似乎和先前遇到过的瘦长鬼影是同样的物质，说不定那种鬼影就是寄生在巨树之中的。

这棵巨树的阶级不低，从古月亭的表现就能看出来，颤抖的身体，呆滞的眼神以及恐惧的表情，就像忽然见到天敌的小鹿。

“是......首领级吗？”

古月亭喃喃道，身体中有克制不住地想朝巨树跪拜的冲动

虽然祁江不是死族，没有感受到那种阶级间的压制，但他同样难掩心中的震撼，毕竟，见到如此庞大的生物，渺小的自卑感很容易滋生恐惧。

更何况，这里曾经是自己和韩夜的乐园，如今养育了这般恐怖的怪物，祁江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被背叛感。

这种情况下贸然前进是不理智的，调整好心情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最先调整好的是古月亭，虽然这一路的经历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也让她锋芒毕露的锐气收敛了许多，但她骨子里始终是有唯我独尊的霸气存在，最终，这股霸气帮助她战胜了本能上的恐惧。

祁江的情况相对好一些，心中的震撼是远远大于恐惧的，思维断片的更大原因是触景生情，被拖入了回忆的旋涡，只要稍等片刻，自己就能缓解了。

原本的计划是先战胜这棵树，然后借用它的触手来探查夜翼的位置，以此来实现三人汇合的目标。

但放眼当下，直接硬闯无疑是下下策，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这是送死，如何智取才是两人需要考虑的。

“你说，放火能点燃这棵巨树吗？”古月亭轻声询问道。

在她看来，任何生物都害怕火焰，更何况是一棵巨树。

祁江原先也有这样的想法，但稍加思考之后，他还是否决道：“我觉得很难，先不考虑巨树现在处在半植物半动物的状态，光是那些触手，只要它们同时捂住着火点，瞬间就能通过隔绝空气的方法灭火。”

古月亭点点头，显然，祁江说的情况是最可能出现的。

但很快，她又补充道：“倘若加上汽油呢？而且我的目标是削减触手的数量，利用瞬间的高温，应该能让那些木制的触手立刻失去活性吧。”

祁江的理科成绩很差，对于火焰的了解也不多，他只知道由汽油点燃的火焰温度极高，还会附着在燃烧物的表面，但具体的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在这个废弃的防空洞里，想找到可用汽油的概率比捡到黄金的可能还低，那玩意可是违禁品，怎么可能放在被废弃的地下设施里。

如果有，也估计在小时候被祁江那帮来探险的小孩子给消耗掉了。

如此，祁江整理了一下语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再一次反驳了古月亭的观点。

但听了他的分析后，古月亭轻声笑道：“有一点可能被你遗忘了，如果这里真的被废弃了，那为什么来的路上会有亮着的照明灯？从灯光的亮度来说，不可能是应急电源提供的电量，而且也没有应急电源能供电这么久，所以，这说明至少有一台发电机在工作。”

经她这么一提，祁江恍然大悟，的确，如果没有电，这里根本不会有照明，电机室祁江以前去过，有个见多识广的伙伴告诉他这是柴油发电机。

为什么这件事会记得这么牢呢？因为自己曾经悄悄拿家里的食用油试过，结果不仅没发出电，还被家里狠狠教训了一顿。

言归正传，这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发电机常年失修，就算能用，那也得有人给它加油，到底是什么人会和这棵巨树一起生活还天天去给发电机加油？

心思缜密的古月亭自然考虑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能够在巨树脚下生存甚至还能拥有电能的人类，对巨树的习性一定十分了解，这对于他们挑战巨树会是绝大的助力。

随后，两人又陷入了分歧，见过太多内心扭曲的人类的祁江已经不再信任人心，这种情况下，对方完全可以给他们假情报，然后借他们和巨树战斗的空档独自逃跑，离开这个地方。

但古月亭却认为，对方被巨树围困许久，心中的怨气肯定不少，能有人替他出头必然求之不得，就算他想借机逃跑，也没有提供假线索的必要。

于是，很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身为死族的古月亭主张相信人类，而祁江作为人类却不敢对自己的同类给予信任。

见一直僵持不下，古月亭决定先叫停：“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一放，别为了一个假想的人浪费时间，当务之急是先拿到汽油，等我们真找到人了再讨论这个问题。”

祁江点头表示认同，他也有同样的想法，毕竟这是事关对人态度的问题，大概率只会是各说各的结局。

而且，两人在这里逗留太久了，争吵声和生物气息已经让巨树有所反应，地上警戒的触手数量已经明显多起来了。

如果被发现，不说后果难料，九死一生已经是夸张的说法了。

于是，两人沿着通风管转移，前往有燃料储备的电机室。

如果这条通风管道没有因为年久失修而发生坍塌的话，它可以通往防空洞内的任何一个房间。

但是，祁江还记不记得路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喂，你到底认不认得路啊？“钻了四次死路后，古月亭不禁对祁江产生了一些怀疑。

在前面带路的祁江有些心虚地笑道：“额，你先别急，下次肯定会带对的。“

古月亭长叹一口气，倒着爬回了最近的分岔口，给祁江让出调转方向的空间。

老一代的军用建筑确实可靠，虽然锈迹斑斑，但依旧可以支撑人的体重。

这一次祁江没有急着出发，而是绞尽脑汁开始挖掘藏在记忆深处的结构图。

以前在这里面玩抓人游戏，自己可是靠着对地形的熟识战无不胜，这次如果再带进死路，估计连小时候的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可以了，我知道是哪条路了。“祁江自信满满地说道，这一次肯定不会错。

虽然古月亭还是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但他只要相信自己就好了。

不出所料，向着新方向爬了没多久，老式发电机那巨大的噪声顺着管道传来，标示着两人已经接近目标了。

之后的路就没必要凭着记忆摸索了，跟随着声音的方向，两人很快来到了发电机所在的位置。

两人没有着急下去，还是那个原则，既然在暗处，就要充分发挥优势。

“祁江，这里有人类的气息。“视野内没有看见人类的身影，但古月亭的感知告诉她，附近绝对藏着人类。

“在门外，而且还是两个，这么强的波动，应该是职业军人。“进一步检查后，古月亭确定了对方的位置。

“职业军人？这里不是被废弃了吗？为什么会有驻军？“祁江很诧异，难道这里被改造过又投入使用了？

“你确定是军人而不是幸存者？“祁江回头确认道。

古月亭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依据：“职业军人的气息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们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杀气，这种杀气又不同于老道幸存者那般锋芒毕露，是隐忍而克制的。“

“那怎么办？还有下去吗？“回想起上次救援幸存机组人员的经历，祁江有些抗拒。

“我可以伪装成和你一样的逆转者，我的能力比较简单，很难看出我是死族。“古月亭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白里密布的血丝就消失了，身上散发的压迫感也淡了许多。

看到祁江惊讶的表情，古月亭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是武术世家，收敛气息是必修课，而这门功夫也可以用来伪装，不过代价就是伪装期间实力会缩减至平时的三分之一。“

哐当！

脆弱的铁窗被一脚踢开，发出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谁？“入口的门被一脚踢开，两个端着步枪的军人迅速冲了进来，瞄准了通风管里的两人。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两人举起了双手，不敢擅动。

两人可以不惊动警卫潜入，但没有必要，主动暴露可以减少冲突，如果是潜入被抓到，迎接他们的就不是警卫而是枪子了。

“慢慢的，从上面下来！“一名卫兵缓步上前，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看着士兵大哥严正以待的样子，古月亭有点想笑，但为了不暴露，又得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扭曲。

等祁江把腿短够不到地的古月亭从通风管里抱下来后，士兵后退两步，将一个手铐扔在地上：“那个小女孩，把你哥铐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实在有些绷不住，为了憋笑，嘴角皆是颤抖得不停。

不过，士兵大哥的理解是这两人被吓傻了，毕竟两人看上去加起来不过四十岁，突然被两把枪指着，一时接受不了实属正常。

“唉，算了算了，跟我走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士兵大哥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显然是放松了警惕。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祁江忍不住笑了，不过笑的很克制，没有被发现。

两个士兵一前一后带着他们离开了电机室，带着二人穿过一条条积水的走道。

走道两旁有不少房间，有的门口站了两个士兵，有些只要一个，极少数不设防，估计是空的。

作为外来者，两人吸引了不少注意力，不断有人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位于后方的士兵一律回答从通风管里捡来的。

“喂，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古月亭轻轻问道，”而且这里不是废弃了吗？怎么有这么多人？“

祁江摇摇头，如果这个防空洞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的话，他们早该走到尽头了，现在的路他可以肯定是后来修建的。

“嘿嘿，别猜啦，早在五年前这里就被重新启用了，现在的路你们肯定是不记得的。“走在后面的士兵笑道，给出了官方的回答。

“习羽，话不要这么多。“在前面领路的明显严厉很多，听到后面的士兵暴露线索，立刻警告道。

“是是是，班长说的都对。“习羽不耐烦地回答道，像极了进入叛逆期的孩子。

转过一个拐角，一扇科技感十足的铁门拦住去路，一旁的刷卡机亮起蓝灯，等着验证来者的身份。

领路士兵将挂在脖子上的磁卡插进了卡槽，随着“滴“的一声，灯光由蓝转绿，那扇厚重的门也随之打开。

一束LEd灯特有的白光从开启的门缝中射出，让长时间呆在昏暗环境中的祁江一时睁不开眼。

“欢迎来到，404Lab。“如同游戏中进入新场景一般，在习羽用极其中二的语气向两人介绍。

虽然班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训斥他，估计也知道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呜呼，爽啊。“果然，那习羽一脸满足。

“好了，习羽，你把他们带到总长那里吧。“班长走过来拍了拍习羽的肩膀，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岗位。

没了班长的掌控，习羽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一路上问东问西，一副想把两人的隐私全都抖出来的架势。

为了套情报，祁江和习羽聊了很多，他的回答多是不知道和不清楚，但习羽同样也是避重就轻，基本没套到什么答案。

其中信息量最大的一句，不是问出来的，而是他的一句抱怨。

“别看我们有电有吃还能搞科研，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群龟缩在这地下实验室里的囚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