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梦魇

有刻意去记背酒店的平面图，但再怎么努力，祁江对酒店的熟悉程度也不可能超过公爵。

就像寄宿的住客和房子的主人之间的区别，前者夜起必须开灯，而后者甚至可以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别看公爵好像一直都待在十三层的套房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为了将酒店的构造刻入脑中，每天深夜都会闭着眼睛从十三楼逛到一楼，然后再从对向的楼梯间回到自己的房间。

正因如此，公爵就像是寄宿在酒店里的幽魂，每次出现的位置都出乎祁江的预料。

“这也太难缠了。”又一次将公爵甩开，祁江实在没有多少力气了，只能先找到一个没有上锁的小房间，先躲进去休息片刻。

视野因为环境的黑暗而大大受限，对酒店构造的了解程度他也比不过公爵，而且还得小心那些可能窜出来的守卫，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项是祁江占优的。

闭上双眼，酒店公开的平面图浮现在脑海中，从公爵的行动轨迹来看，自己能看到的地图肯定是不完整的，想要通过绕路的方法来甩开公爵，现在必须更新一下地图了。

首先是确定自己位置，如果把最开始公爵砸穿地板的位置设置为祁江，经过现在的一番追赶，自己反而在被公爵往远离天台的方向驱赶。

“这几个房间不止一个出入口……这里是墙，但公爵似乎把它砸开了……这一次应该是从中间那个架空的地方翻越过来的，公爵能过来，我应该也没问题……”回忆着每一次公爵出现的点位，一张新的平面图逐渐在祁江的脑中勾勒。

砰！

“跑不动了？现在可还没有到能松懈的时候啊！”木制的门板发出凄凉的碎裂声，这块门板看着结实，可在公爵脚下，它脆的就像一块泡沫板。

祁江心头一惊，随即从地上弹起，往后连退两步，和被击碎的大门拉开距离。

公爵的打法并没有因为占尽上风而变得浮夸，正相反，越是有利于自己的情况，他的一举一动都更显得稳妥。

就比如，即使踢碎了大门，他也没有直接冲进来搜寻祁江的位置，而是拿起几块木门的碎片，对能够覆盖到的位置实行试探性打击。

随后，他又举起一块相对完整的木板，将其当作盾牌挡在自己的身侧，然后半蹲着身子贴墙快步进入房间。

公爵的这一系列动作虽然简单，但思维却相当巧妙，先是利用投射的碎片排除可能的点位，同时压缩袭击者的活动空间，然后贴墙减少对手可能的进攻角度，最后架起木板，如果对方还是打算袭击，就可以直接把他架开。

“没有准备偷袭吗？明智的选择。”公爵嘴角上扬，见房中没有祁江的身影，随即做出了他已经抢先一步进入更里面的房间的判断。

“该死，能不能快点去里面的房间啊！”手心全是汗，为了保持自己的位置，祁江的手臂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没错，他根本没有躲进里面的房间，而是四肢撑着墙面，藏在入口处的天花板上。

可公爵就像是在戏耍祁江一般，就站在通往内部房间的门前，迟迟不肯进入。

“妈的，撑不住了！”脱力的预兆已经相当明显，现在也管不上欺骗公爵进入房间了，比起诱骗失败，祁江更不想脸朝下地摔在地上。

落地，转身，撒腿就跑，比起那些格斗动作，这一系列从高处落下然后逃跑的动作显得更加熟练流畅。

毕竟训练时间不一样，在营地的几个月，祁江天天在锻炼自己的运动技巧，如果是这样，他的格斗技巧也能比运动技巧熟练，那就是真正的战斗天才了。

如果自己真是战斗天才，那就不会天天被古月亭骂光有强壮的身体，更不会在贴身格斗上打不过一个只强化精神的死族。

听到落地的响声，公爵回过头，又是只捕捉到祁江远去的身影。

但不同于前几次的从容，公爵脸色一变，立刻就追了出去，深怕祁江脱离自己的可视范围。

“呼，总算真正甩开他一次了，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祁江心中闪过一丝庆幸，毕竟这是这么多次追逐下来，他第一次实现有效的摆脱。

先前都是被迫往远离目的地的方向奔逃，所以公爵才敢不紧不慢地跟着，也正是这一次祁江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他才会表现出不同于先前的表现。

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回头，祁江也能知道这是谁发出的脚步。

每一次机会都弥足珍贵，更何况这一次是利用了公爵的定向思维，以他的性格，同样的把戏短时间内绝不可能有第二次生效的机会。

想到这里，身体的疲惫暂时就被扔到了一旁，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的大脑异常兴奋，奔跑的速度不知不觉往上提高了几个档次。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人，纵使精神异常兴奋，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着理智，虽然他能够摆脱精神控制，但这两次公爵施加的控制太过隐秘，祁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受到影响。

保险起见，必须时刻让自己的思维保持在线状态，有了防备，才不会给那些藏在大脑角落里的杂念影响判断。

嗡！

忽然，脑中传来震天的嗡鸣，就像是有一颗植入脑中的炸弹被引爆了，脑浆翻滚之间，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祁江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赫然是公爵强行发动的大功率精神控制，看来他的防备不是没有意义的，公爵的精神刻印还存在在他身上。

“唔嗯！”

只听得一声闷哼，一口滚烫的暗色血液从他口中喷出，只见他膝盖一软，跟着祁江一起跌倒在地上。

虽然有些突然，但公爵的情况也同样相当不妙。

没有通过直接的媒介发动能力，所消耗的精神力原本就是正常情况下的数倍，这一次强行动用残存的精神刻印发动能力，付出的代价更是呈几何状上涨。

如果只是如此，那公爵也不会出现头晕眼花，感觉身体不听从使唤的情况，因为这是受到强烈的精神层面的攻击才会表现出来的症状。

照理来说，出现这些状况的应该是遭受攻击的祁江才对，可他此刻只是觉得大脑发胀，一时不能保持平衡，对比公爵，只能算是轻微症状。

“是你在帮他吗?明明没有消失，为什么要放弃身体，甚至还保护这个弱小的家伙！”没法站起身子，公爵的怒火只能发泄给地面。

远处的祁江也不知道明明是进攻方的公爵怎么一副像是被重创的模样，那一边喊着听不懂的话一边用拳头猛击地面的样子，真的有点像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攻击性疯子。

虽然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公爵出现了预想之外的情况，那自然不能放过。

看他砸地的动作还是相当有力的，祁江便放弃了借机发起进攻，以此来夺取主动权的想法。

待头晕稍微减轻一些，祁江扶着墙站起，确认自己已经可以行动后，连忙迈开还没有完全恢复控制的腿，摇摇晃晃地朝走廊的尽头跑去。

“可恶，你给我站住！”公爵像一只猛兽那般往前扑出，但身体的强烈不适还是严重削减了他的行动能力，看起来像是全力的飞扑，实际上连半个身位都没有跨过。

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他的身体状况却远不如祁江，连扶着墙他都没法保持平衡，这样的状态，除了怒视着祁江消失的方向，他什么也做不到。

总算是彻底甩开了公爵，祁江选择原路返回，找到了先前上楼的楼梯间，一路小跑着冲进变电房，开始进行恢复电力的操作。

由于只是简单的重启，操作方法被镌刻在操作台旁的钢片上，只要照着上面的操作实施，很轻松就能恢复电力。

“很好，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开关了。”将手边的操纵杆往上推，只听见一连串的噪声从玻璃后的电机组中传出，紧接着，一盏盏指示灯发出了柔和的绿光，头顶的节能灯泡也放出了明亮的白光。

毫无疑问，电力终于是成功恢复了。

酒店的某个装备储藏室，忽然亮起的灯光让维尔不得不眯起眼睛，虽然眼睛被光刺得生疼，但她的脸上露出的确实高兴的笑容。

“就知道你可以的，干得不错！”

酒店大堂内，那些摸黑作战的成员被突如其来的照明吓了一跳，由于他们自己有设置照明点，所以没有出现需要重新适应环境明暗的情况。

原本守卫可以借助黑暗的环境和对环境的熟悉消耗斩首小队，可现在他们失去了黑暗的庇护，顿时就变成了明面上的靶子。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作为小队领队的破军，拔出腰间的手枪，快速三连射，直接夺取了三名守卫的行动能力。

“都憋坏了吧！现在不需要畏手畏脚了，用你们最喜欢的方式，击败所有肉眼可见的敌人吧！”

正如他话中所说，一直看不见人，但骚扰的攻击却源源不断，他们的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有了释放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一时间，原本还能抗衡的守卫顷刻被击碎防线，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当然，看在他们是被控制的人类的份上，还是会尽可能留他们一命的。

……

“行了，接下来，就等着楼下那帮人杀上来了。”祁江松了一口气，贴着墙壁坐了下来。

似乎像是诅咒，只要祁江在被追赶时休息，就一定会遇到意外，这一定律现在又开始发挥作用。

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耳边再次响起墙体被巨大力量击穿的噪声，接着，次变电房的铁门被击飞，在砸碎了分隔操作室和电机室的玻璃后，将一台电机组完全摧毁。

“你不会以为结束了吧？”眼前掠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就是脖子被人掐住的窒息感和被人拎起的空虚感。

“公……爵……”祁江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袭击者的名字，随后他猛地踢腿。

原以为这一脚踹到公爵身上，能够迫使他松手，可从现在的触感来看，自己好像踢到的不是肉身，而是一块钢板。

“拜你所赐，我不得不放弃更具有未来的精神突破了呢！”

运用模糊的视线，祁江勉强看清了公爵现在的样貌。

如果说先前他的身材比较纤细修长，那现在就完全是肌肉堆砌的铁人，那张原本偏中性的脸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线条分明的长相再搭配愤怒的表情，与发怒的巨熊毫无区别。

想要挣脱掐着脖子的巨大手掌，可即使自己双手发力，居然连公爵的一个手指都掰不动，这意味着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折断自己的脖子。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见公爵像抓小鸡一样拎着祁江走到门口，做出了投掷铅球的姿势。

“是你逼我往这种丑陋的方向进化的，那么，就给我滚出来好好打上一场啊！”

怒吼声中，祁江被甩了出去，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随后身体内的各个器官都发出悲鸣，那齐声的呐喊，震得祁江一阵恍惚。

啪嗒。

身后的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没有嵌入墙体的祁江像一块破抹布，无力地落在地上。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身体里涌出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嘴角喷出。

“还不肯出来吗？”见祁江还是像烂肉一样趴在地上，公爵伸手将他又拎了起来，让他直视着自己，“不管怎么样，先来感受我被你的反震所受到的痛苦吧！”

几乎是顷刻之间，祁江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的身影，下一秒，头颅爆开的画面和剧烈的疼痛一齐袭击祁江脆弱的神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虽然只是假象，但在公爵的精心安排下，与真实的死亡也没有多少差别。

紧接着，无数种死亡的方式涌入祁江的脑海，身体的每一处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像是把他放在粉碎机上反复碾压一样。

虽然公爵为了应付当下的状况，放弃了一贯的精神路线，但这不代表他在精神层面的能力会出现退化。

所以，作为报复，公爵一见面，就用上了自己最残忍的招数。

让人不断感受死亡的痛苦，同时在脑中种下恐惧等负面思想，进一步扩大效果。

虽然不会真正死去，但这真实的噩梦，将一遍遍摧残着受害人的神经。

如果要形容，应该只能叫做梦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