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夜尽

“楼上的战斗相当激烈啊。”躲回了曾经居住过的房间，即使十一楼与十三楼之间相隔了三层楼板，祁江也依旧能清楚地听见打斗的声音。

维尔一脸焦虑，在狭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虽然她奉命待在祁江身边，并且担任后援的职责，但破军如此安排的言外之意相当明显，就是不想让她介入这场猎杀公爵的行动。

她的这点心思祁江一目了然，却没有直接点破。

原因很简单，他和公爵交过手，直觉告诉他，就算是破军带领的精英小队，也很难与突破之后的公爵相抗衡，如果放任维尔照着自己性子去做，很可能会就此丧命。

其他人的结果无所谓，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临时合作人罢了，但维尔不同，虽然她的代号是竹，可祁江心里，她依旧是那个陪着自己寻找公爵弱点，时刻想着帮助幸存者逃脱的维尔。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许陌生人没法得到祁江关心，可那些给予过祁江帮助的人，那份情谊不管如何祁江都是相当珍视的。

但祁江不开口，并不意味着维尔会因此隐藏自己的想法，她握紧的右拳放在胸口上，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朝瘫在床上休息的祁江说道：“不行，我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理，祁江，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我想加入讨伐公爵的队伍。”

虽然听起来很无耻，而且也相当孩子气，但祁江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不能，为了恢复电力，我已经和公爵拉扯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现在完全没有支撑战斗的体力。”

“而且破军给你的任务就是在收到指令前按兵不动，作为下属，违抗上级的命令应该是不被允许的吧。”

“呜啊……怎么感觉你突然变得跟我们政委一样。”维尔嘴角微微抽动，那叹气耸肩的样子，像极了以前被政委训斥的模样。

像是被传染了，祁江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果然，这种时候让他唱黑脸，还是太为难了。

翻身下床，祁江干脆就拉了一张凳子，直接坐在房间的出口当门神，这样就不用想解释的理由了。

不过，祁江似乎没有设想过，他这样的做法虽然可以减少对话的数量，但缺少沟通的结果就是容易导致冲突。

果然，一开始还一脸疑惑的维尔在看到祁江的动作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如果换做其他人，她可能直接就选择动手了，因为如此反常的举动，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被公爵精神控制了。

可转念一想，祁江是可以自己摆脱强迫性精神控制的，所以才有了交涉的余地：“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你把我绑在身边，如果上面战败了，我们也一样逃不了。”

“可你能做到什么？别忘了，那支小队还有一个主要任务就是救你！”祁江现在也不想顾及什么面子了，只要有道理，他不介意说得难听一些，“他们尚且能够自保，但你呢？万一受到公爵的精神控制，他们是不是还要分一个人手照顾你？”

“说白了，你现在就是一个累赘，比起去给他们添乱，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远离战场，又或者趁着现在公爵被牵制，赶紧逃离酒店。”

维尔一时语塞，祁江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从理性出发，留给他们的路只有默默祈祷或者落荒而逃。

可人并非机器，时时刻刻保持理智是绝对不现实的，哪怕是那些心肠坚硬如铁的硬汉，他们在外人眼中近乎冷血，可谁又知道他们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这样的动作维尔重复了数次，终于让自己恢复了相对平静的状态，至少看上去不再那么冲动。

见维尔放平了心态，祁江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先前他还在思考，怎么样能够在避免动用武力的前提下拦住维尔，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仅仅凭借语言，就已经让她信服。

“你说得很对，不夸张的说，我现在的确不该正面介入这场讨伐公爵的战斗。”此话一出，祁江基本就放心了，既然有了自知之明，那应该就不会再做出什么愚蠢的事了。

一边说，维尔一边往后退：“力量我甚至比不过你，技巧也有破军这个武道专家在，唯一能派上用场的精神力，也因为控制的摧残几近报废。”

“可是，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酒店的女仆长啊！论环境的熟悉度，连公爵那家伙也是逊色我一筹的！”

没有给祁江任何的反应时间，维尔忽然开始冲刺，直接连人带凳子将祁江撞翻在地，顺便还往他的手上踩了一脚，以免他伸手抓自己的脚踝。

扫除了所有可能的障碍，维尔迅速解除房门的门锁，随即冲进走廊，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跑去。

“去你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祁江几乎是在倒地的瞬间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可等他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连维尔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现在祁江唯一的感觉就是无语，感情自己的劝解全都是浪费，白白他狠下心扮演恶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祁江真的想一走了之，将这些完全不听人劝告的家伙全都扔在这里，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想要追踪现在已经太晚了，根据维尔先前说的话，她应该是想要去帮助破军等人分散公爵的火力，那么，就赌一次，直接重返战场吧。

……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原以为，如此巨大的力量差距，双方畅快对拳，尽情挥动手臂的情景不会出现，可破军偏偏就这么做了。

出拳，挥臂，踢腿，抛摔……现在的公爵也说不上到底是在用哪一家的武技在对付破军，只要能最快时间造成最大限度的攻击，他甚至连头都会用上。

武技之所以有那么多种类和流派，无非就是发力的方式和动作的组合有所差别。

在高强度的身体对抗中，几乎没有时间来供你思考该用什么技巧防御，又或者该用什么哪一招来打击对手，所以武术师们才开创了一个个门派，将各种打击动作编成一套流程，保证威力的同时减少了使用者思考招式的时间。

可公爵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拳击的组合拳，散打的腿上技巧……各种打法融合在一起，像极了街边流氓惯用的王八拳。

可只有身处于风暴之中的破军才能知晓这套王八拳的威猛之处，不仅动作标准到位，每一招的衔接也流畅无比，既保证了攻击的有效性，也极大程度上缩减了破军的反击时间。

破军好歹是武道专家，各种武技他都有所涉猎，通过对方使用的招式来判断他的流派并预判对方的动作是他的一大招牌，眼下的这种情况，却是直接将“经验”这一项大杀器给封印了。

“该死，只能拼反应速度吗？”战斗开始到现在，这样的高强度战斗已经持续好几分钟了，可破军丝毫没有抓到任何的规律。

事到如今，就算破军再怎么抗拒，也只能得出仅剩的解释——公爵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协调性，已经彻底步入人类所能达到的顶峰了。

事实摆在眼前，破军也已经在心里承认了，但他还是不能理解，明明是一个主修精神层面的幻魔，为何在突破首领级时选择了强化肉体，就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达到如此恐怖的境界。

“梅姐，为什么要拦住我们啊！破军队长已经完全吸引了那个怪物的注意力，你看那毫不设防的后背，只要我们动手，队长那边的压力绝对能减轻不少！”

站在一旁的菊心急如焚，眼看破军被压制得喘不过气，要不是狙击手拉着她，现在绝对已经冲进战局了。

虽然梅的脸上也同样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身为小队的二号负责人，他必须承担起观测和分析战局的职责。

知道梅不善于表达，动态视力相当出色的狙击手便主动为菊解释道：“你仔细看公爵的动作，虽然他没有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不过他的所有动作都有一个扬手的动作，目的就是及时抓捕偷袭者，想想你的速度，再看看公爵出手的速度，就算他慢一拍，你也逃不脱。”

“所以我们只能在旁边看着？等破军战败以后，我们就乖乖等死？”菊的脸顿时一片铁青，“那这样的话，我赶紧撤退会不会好一点？”

狙击手两手一摊，明明是相当危险的处境，却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如果是针对我的话，那答案就只能是yes了。但如果是你，那我只能呵呵。”

闻言，菊小脸一红，显然是有些生气，正准备扭住狙击手肚子上的肉，结果发现他紧致的腰腹根本没有能抓住的赘肉。

“好了，别闹了，集中精神，该让他见识见识人类在精神层面的力量了。”一直沉默着的兰开口说道，同时双手开始结出各种印记，就像是要释放法术的仙师。

当然，别误会，这只是强化自己的一种举动，毕竟是精神层面的攻击，给予自己心理暗示，可以更好地发挥实力。

当这边还在准备攻击时，破军那边的情况已经相当危险，公爵好像不知疲惫，连续进攻了这么久，动作没有任何的减速或者变形。

而且更不妙的说，破军没能摸清他的进攻规律，可他却渐渐熟悉了破军的防御习惯。

腿部的攻击只躲不挡，摆拳等全身发力的拳击躲闪多过化解，衔接的连带攻击则基本都是接下的。

“哈哈！看来你的防守也就这么点水平了，那么，攻防该结束了！”公爵大笑一声，眼中忽然射出一道精光。

精神高度紧张的破军直接对上了公爵视线，那贯穿心灵的精神暗示瞬间影响了他的整个大脑，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袭击了他的全身。

看着蓄力以久的重拳落下明明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但那一瞬的生理反应居然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行动能力。

“糟了！都忘了他是将精神能力结合进战斗的好手！”破军心中升起一丝绝望，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只要拳头落下，他的生命必然终结！

“来啊!”破军怒吼道，虽然他确信自己会死，但临死前，也不能丧失人类最后的勇气，哪怕自己是因为害怕才落到这等境地的。

“准备，虽然小竹不在，但也别丢了颜面！”

话音未落，虽然在物理层面上没有发生任何的波动，但公爵的身体却是僵在了原地，挥出的拳头尴尬地停在了半空，准备踏步向前加大力道的右脚也再难往下舒展分毫。

致命的一击没有落下，可破军脸上却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敌人忽然僵住的情况了，他所要做的，就是抓住机会猛攻。

横扫棍暴脸，下劈棍直击公爵天灵，棍尾重砸太阳穴和鼻梁骨，只是简单的几招，公爵的脸瞬间被血涂满。

“精神控制？呵，要比拼精神力吗？”

公爵不怒反笑，正当破军准备使用扫腿击倒公爵，将公爵拖进地面战时，他忽然就恢复了自由。

“扑哧！”

精神层面的反击让三女始料不及，一时间被震得头晕眼花，两抹血柱顺着上唇流下。

这次破军脸色变了，而且还相当剧烈，虽然少了一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快脱离控制吧！

想要转入防守，但现在为时已晚，右腿已经扫出，现在只能祈祷自己力量足够，能够击倒单脚站立的公爵吧。

可事实就摆在那里，就算只有一条腿，那也硬得跟大树一样，不仅公爵没有半点反应，破军的腿差点自己骨折。

“再来一次！”梅调整好呼吸，立刻再次发动能力，想要再次控制公爵。

可他究竟是首领级的幻魔，一旦有了防备，所展现的能力必然比人类能掌控的阉割版强得多，即使三人用尽全力，公爵也只是感觉到一点阻力。

这样的阻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记，对于不设防的人类，只要五成力，就能碾碎头颅。

“没用的，以人类之身，怎么可能撼动死族的威严？”

“那再来一个呢？”一道出人意料的呼喊在众人耳边响起。

公爵只觉得手上的阻力忽然加大了好多，一时间居然没法出拳。

再一次迎来转机，破军立刻翻滚后退，拉开了距离，不敢再轻易与公爵贴身作战。

啪唧！

砰！

眼前的公爵忽然少了个头，接着，一声沉闷的枪响在黑夜中响起。

“oh yeah!”藏身在远处狙击位的阿布见到热成像瞄具中的目标跪倒在地，兴奋地欢呼道。

“呵，结果还是被他拿去开了第一枪啊。”狙击手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即朝众人宣布道，“结束了，阿布一枪把他崩了。”

破军还是惊魂未定，他的双腿有些发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一切：“他，就这么死了？”

“喂，还真的在这里啊！”一路追着维尔来到天台的祁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随后就看到了那具没有头的巨大尸体。

“这是，公爵？”

“没错，看来你的猜测有些问题啊，他已经被一枪爆头了。而且我还成功救了破军一命。”维尔神气地朝他挑了挑眉。

梅和兰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她们脸色苍白，颤抖的嘴唇也还说不出话，不过，竖起的大拇指可以表达她们的心意。

“等等！首领级！”祁江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声惊呼打破了愉悦的气氛。

冲到尸体旁边，不出所料，原本被拧断的脖颈已经恢复如初，从伤口处衍生出的肉芽已经扭动着开始冲重塑公爵的头部。

拿出匕首，再次将公爵斩首，然后用匕首捅进伤口，将里面的结构组织彻底破坏，借此来延缓再生时间。

随后将尸体翻个面，祁江一刀捅进尸体的胸膛，然后剖开了他的胸膛，开始掏公爵的心窝子。

“他这是……不是都爆头了吗？”维尔有些不理解，而且看到那副肢解的场面，不禁有些反胃。

“首领级有时会转移核心的位置，倒是我们大意了，没有检查尸体。看样子，那一枪爆头只是剥夺了公爵的行动能力，而没有破坏核心。”破军也算拿到过不少资料，这点还是知道的。

“好了，找到了！”

祁江从一滩血肉中拔出一颗椭圆形的半透明物，它虽出自血污，却依旧光滑干净。

核心脱离身体，公爵的再生能力也就此消失，原本还蠢蠢欲动的肉芽瞬间干瘪了下去，整具身体也逐渐失去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