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伤人
昏暗的煤油灯映照下,陈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更深的刺激了刘贤,他拿起枪瞄准了陈厚魁,咬一咬牙就要开枪。
突然见陈厚魁把孩子抱了起来,那孩子和四妞一般大小,光着屁股,身上着了一件短褂,陈厚魁一只手托住她屁股,另一只手抓住她后脖领子,一上一下的举着玩儿。
孩子高兴得咯咯大笑,小手扎撒着,嘴里“啊,啊”的胡乱喊着。
他一时竟觉得那枪有千斤重,陈厚魁要是死了,这几个孩子多倒霉呀,心里不由存了一点恻隐之心,枪慢慢的放了下来。
徐艾蒿去厨房端出来一只碗,像是米糊之类的,就着陈厚魁的手一勺一勺的喂那孩子。
陈勤爬到炕上整理孩子的小被,想是喂过孩子以后就要让她睡下了。
这么温馨的场景,让刘贤想起自己媳妇也曾经这样喂过四妞,四妞生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媳妇竟然没奶水,不得已,只能每日里煮点小米,嚼烂了喂她,再后来长大点了,就做米糊给她吃。
一想到自己的四个死去的孩子,他的心,复归铁硬,举起枪,喊了一声:“陈厚魁!”
陈厚魁背对着他手里抱着孩子让徐艾蒿喂着吃呢,一听见有人叫他,一回头,就听“砰”的一声,陈勤竟然大叫一声倒下去了。
原来他叫的一瞬间,陈勤刚好站起来要下炕,正好挡在陈厚魁的前面,他一枪就把陈勤的腿给打伤了。
再想打第二枪,就见陈厚魁放下孩子已是跳了起来,他知道陈厚魁力气也是大得很,他的鸟铳再放第二枪还需要现装药,如果没有枪,他定是打不过陈厚魁的。
慌忙间往屋里一瞥,合该他见着,四妞被陈厚魁放到炕上,听见枪响,正往响声的地方爬呢,刘贤蓦的看见四妞,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死了的孩子突然冲他爬过来,比陈厚魁出来还令他害怕,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吓得扔了枪,掉头就跑,直恨他娘给他少生了两条腿。
他一口气跑回家,跑得满头大汗。
刘贤媳妇精神好点了,见刘贤这么晚还没回家,枪又不见了,正惊慌的等着他呢,一见他,忙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刘贤嘘嘘带喘的道:“我去陈家报仇去了,就开了一枪,也不知道人死没死。给我收拾个包袱,多带点钱,我得出去避一避!”
刘贤媳妇吓得够呛,刚死了四个孩子,丈夫又杀了人要逃走,不禁放声大哭。
刘贤看他媳妇只顾着哭,也不收拾东西,就骂:“哭哭哭,就知道哭,哪天再把我哭死就好了!”
他媳妇赶紧收起眼泪来,翻箱子倒柜给他收拾。
这边刘道云听见这屋里有响动,就过来看看,他刚和老伴哄刘玉蓝睡下,刘玉蓝病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就身子还弱些。
他过来见刘贤鼓着腮帮子皱着眉头在炕沿上坐着,他媳妇收拾衣服打包袱,就问:“黑灯瞎火的,你这是要干啥去?”
刘贤垂着头,“我打死了陈家的人,得出去躲一阵子。”
刘道云不觉得顿足,气得骂道:“你个畜生啊,就知道闯祸呀,要不是你自作主张讹陈家的地,能出这档子事吗,丫头们也不见得死啊,现在你又杀了人,唉!”
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又道:“你也这么大了,我和你娘指你养老是不中了,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自己混吧!”
说时回自己屋里拿出来一只钱口袋,把家里的现钱都给刘贤装了,送过来,“自己在外面好好过,别委屈自己,有什么为难遭灾的,赶紧托人捎个信来,总之家里还是好想办法,能帮你一定会帮你。”
刘贤也忍不住伤心,虽然不是亲爹,但平时待自己不薄,再加上自己的命也是刘道云救的。
跪下去“嘭嘭”叩了几个响头,“儿子不孝,让爹跟着担心了。请恕儿子不能尽孝,等儿子一旦混出名堂来,一定回来!”
又转身对他媳妇说:“你在家一定要好好孝顺爹娘,如果敢不好好伺候,小心将来我回来收拾你!”
他媳妇一边哭一边点头。
他挎起包袱大步往出走,走到门口,像又想起什么来似的,嘴里念叨:“我怎么好像在陈家见到四妞了呢。”
他媳妇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停了哭泣,忙问:“当家的,你说在哪里见到四妞了?”
刘贤自己摇了摇头,道:“唉,许是我看花了眼,已经死了的孩子,哪里还会在陈家见到呢!”
说时头也不回的走出村子。
剩下他媳妇在那里呆站着,目送刘贤消失在夜色里,许久她回过头来,跟刘道云说:“爹,我想去陈家看看。”
刘道云皱皱眉道:“去干啥呢,人都打死了,你去陈家还不得活吃了你,别去了。四妞都死好多天了,埋都埋了,就别心存妄想了。”
刘贤媳妇嘴里应着,心下决定一定要去陈家看看,她心里总觉得四妞没死。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去陈家,就只见陈家的大门紧锁,拍拍门,没人应,想是陈家死了人,可也应该搭灵棚啊,怎么没人呢。
陈家住的地方在村东头,离开村子有一段距离,并不和大家住在一起,当时是为了方便陈厚魁打铁,现在不打铁了,可也没钱另外盖房子,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
刘贤媳妇蹲在陈家门口等着陈家人回来,昨晚又惊又怕,一夜没睡,不由得靠住门框睡着了。
梦里听见四妞依依呀呀的向她扑来,她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高兴的伸出手去要抱她。
正幸福着呢,冷丁就觉得有人拍她一下子,一睁眼,见王二贵站在面前,手里抱个孩子,她以为是四妞,不由伸手就去抱,王二贵往旁边一躲,她一下抱了个空。
再仔细一看,那孩子分明比四妞要大,穿个开裆裤,显见得是个男孩子,她的心往下一沉,失望蔓延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