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赠梅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赢倾淡笑,“本宫的确厌恶西陵赋的残暴作风,但他作为皇太孙的这个身份,于本宫而言却是无所谓的,本宫并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所以只要黎王一家行事周正,不做出过分的事情,她和云珩不会因为忌惮就除掉他们。
西陵扬低头:“殿下心胸宽大,臣惭愧。”
“并非心胸宽大,只是不值得。”赢倾无意借此美化自己,言语听着波澜不惊,“黎王夫妇本宫已打过交道,道行不过如此。西陵赋虽做过储君,却没有丝毫储君该有的胸怀和仁德之心,自私狭隘,暴戾成性,这样的人值得本宫忌惮?”
西陵扬沉眉:“是臣狭隘。”
不仅因为黎王一家的品行自私败坏,眼界和心胸狭隘,更是因为云珩本身足够强大,赢倾身边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夫君,自然不需要把黎王和皇太孙放在心上。
况且西陵扬之前也曾听穗穗说过,在凤公主刚回来的那晚宫宴上,她一人独自面对西陵氏皇族宗亲丝毫不露怯意,对夫君的维护胜过对皇位的渴望,正因为无所求无所惧,所以才能压得那么多长者都无话可说。
当时大乾摄政王云珩全程站在她身边不发一语,以行动证明了身为皇夫该有的依附关系,却又以自身强悍的实力维护着凤公主的威仪,让任何人不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如果说此前还有人怀疑凤公主登基之后,朝政大权会不会落入摄政王之手,这位凤公主是否有资格执掌江山社稷,那么在短暂地接触过之后,西陵扬会推翻所有的怀疑。
“你先回去吧。”赢倾淡道,“宴席结束之后,让几位西陵氏的公子都留下来,本宫有事要与你们商议。”
西陵扬闻言,浑身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恭敬地说了句:“谢殿下。”
西陵扬离开之后,赢倾安静地坐在亭子里好一会儿,对面的西陵穗并不敢再出声打扰她。
不过赢倾很快就回过了神,抬眸淡笑:“穗穗,陪我去折几枝腊梅。”
西陵穗点头:“是。”
西陵扬回到花厅时,没有意外地又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他从容地朝摄政王躬身一礼,然后回到自己的席上坐好,敛眸道:“凤公主让几位皇族公子稍后都去东宫一趟,有事情要商议。”
“皇族公子?”蒋兴飞表情一动,唇角扬起笑意,“那我——”
“是我表达有误。”西陵扬不疾不徐地说道,“凤公主要见的是,西陵氏的公子。”
虽然蒋兴飞的母亲也出身皇族,可他姓蒋。
蒋兴飞唇角笑意滞了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其实我本来就是想问问,自己算不算是皇族公子,不过既然凤公主要见的是西陵家公子,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西陵瑾手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山水画折扇,此时漫不经心地摇开扇子,轻笑:“二弟,公主表妹跟你说了什么?”
西陵扬垂眸:“兄长恕罪,可否稍后再禀?”
众人明了,凤公主召见他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只是心里又疑惑,西陵扬只是宁王府庶子,凤公主特意召见他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西陵瑾于是没再多问,转眸看着云珩,似是闲聊一般开口:“听说最近许多大臣都上了折子,想让凤公主在登基之前选几个侧夫,不知摄政王对此是什么看法?”
此言一出,在场的男人静默,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正位上的云珩。
云珩端着茶盏啜了一口,语气淡漠:“谁有进宫的想法,现在可以提出来,本王会予以斟酌。”
华砚珟手里的扇子慢腾腾地合了起来。
“今年这个冬天是不是不太冷?”沈聿斜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地看向斜对面的华砚珟,目光在他手里的折扇上定格片刻,须臾转向瑾世子,“京城刚开了一家卖扇子的铺子,扇子打折卖?”
“本世子看起来像是买打折物品的人?”瑾世子扇风的动作一顿,随即把扇面正过来让众人看清楚,“这是皇祖父御赐的折扇,你去京城哪家铺子买到算我输。”
沈聿嗤笑:“本公子并不关心你的扇子值不值钱,能不能买到,而是对各位装风度这种无聊的举止嗤之以鼻,凤公主不在,荣将军也不在,你们这孔雀开屏似的风度装给谁看?”
荣锦曜、华砚珟和瑾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云珩则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沈聿唇角噙着三分笑意,淡定地将功折罪:“沈家就我一个嫡子,我爹打下的偌大家业以后是要留给我的,我对进宫没兴趣。”
云珩敛眸,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了盏茶。
华砚珟道:“我爹虽然权力不大,可我同样也是家中独子,我若进了宫,以后保不齐连命都没了,谁来给华家传宗接代?我可不想做个不孝子。”
“命都没了?”西陵煜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会没命?”
“自古以来后宫的争斗不都是残酷的吗?”华砚珟语气平静,好似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虽然女子擅长勾心斗角,不过我觉得那是因为男人没什么机会,否则在这方面大概也是不遑多让,我要是无声无息地死在后宫,说不定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蒋兴飞沉默片刻,一笑:“你说得太夸张了吧,好歹也是东渭世家公子,谁敢让你无声无息地死在后宫?”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华砚珟摇头,“反正我对进宫没兴趣。”
西陵煜抚着下巴:“可惜我跟公主是堂兄妹,不然倒是愿意一试。”
“你?”沈聿斜睨着他,一双丹凤眼上挑,“不怕八十军杖让你一命呜呼?”
西陵煜皱眉:“后宫哪有军杖?”
“嗯,后宫没有军杖,只有白绫和一丈红。”沈聿语气淡淡,“还不如军杖威武呢,难不成你想像个犯错的妃子一样被赐死?”
西陵煜神色不善:“谁敢让我死?”
“摄政王敢。”沈聿道,“当日若非凤公主求情,八十军杖下去,你今天只怕还在床上躺着,哦不,趴着呢。”
西陵煜恼羞成怒:“沈聿,你找死是不是?”
沈聿唇角微挑,俊美的脸上一派嘲弄:“我相信你不敢对我如何。”
谢首辅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唯一宝贝嫡子,这条命金贵着呢,别说西陵煜,就算皇帝想要对他如何,就得掂量掂量后果。
西陵煜沉默片刻,嗤笑:“本世子能不能认为,方才那句话是你故意挑拨,想挑起我对摄政王的敌意?”
“当然不是。”沈聿声音慵懒,眉梢泛起几分玩味光泽,“小爷是想告诉你,摄政王是个独占欲极强的醋坛子,你们觉得自己是他对手的,认为自己比他城府深,本事强,心肠硬的,能算计得过他,并且确保自己不会死在他手里的,大可以进宫试试,尝试一下争宠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听起来沈九爷好像很了解摄政王似的。”蒋兴飞一笑,“若真是如此,那是不是代表除了摄政王之外,凤公主不能有其他的皇夫?”
沈聿淡笑:“能啊,做好意外横死的心理准备就行。”
蒋兴飞神色一僵。
其他人有意无意地看向坐在主位的云珩,却见像是没听到沈聿和蒋兴飞说话似的,眉目微敛,淡漠的脸上始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色泽。
卫君宏、蒋兴飞、西陵昼等几人都若有所思地看向沈聿,觉得沈家九公子今日表现得反常,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替云珩说话,跟平日里的性情不太一样。
直接宣布效忠的西陵煜已经表明了态度,宁王府的瑾世子因着荣锦绣的关系大抵也是站在女皇党一边了,他一旦确定了站位,那么荣锦绣显然更不用说,同样效忠于这位摄政王和准女皇陛下。
沈聿若是也朝摄政王和女皇这边靠拢,那么四大家族至少已有两家成了女皇的准后盾,再加上西陵煜和他的淮南军。
蒋兴飞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眼底色泽深沉,卫家嫡子卫君宏也是沉默地坐在一旁,没有表态。
云珩抬眸,看见赢倾从曲折的回廊上走来,身后跟着西陵穗和雪松、雪茶三人,雪松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几枝刚折下的新鲜腊梅。
云珩远远就看到了那几枝梅花,薄唇微抿。
其他人见赢倾回来,自是要起身行礼。
“各位坐吧。”赢倾走进花厅,温和淡笑,“方才本宫去园子里逛了逛,发现梅花开得真好,就忍不住折了几枝。”
众目睽睽之下,却见赢倾走到云珩身边,低头跟云珩对视了一阵,然后伸手抬起云珩的下巴,煞有其事地端详着他的脸:“夫君容颜俊美贵气,跟你带兵打仗的本领一样冠绝天下,无人可及。”
云珩:“……”
厅里一众公子:“……”
“梅花代表美好、坚贞的爱情。”赢倾伸手从雪松托着的玉盘上取过六枝梅花,送到云珩面前,“这些都是我特意折来送给你的,希望夫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