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信心十足
第198章 信心十足
秀香家里的聚会向来雅静,人不多,汴京城里人都知道,胸中没点儿真才实学的是不好意思来这儿的。有两人是柳三变熟识的,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画家许道宁,一个是已经致仕的前翰林学士、诗人刘筠,还有两个人不认识。除秀香外,还有虫虫、瑶卿等四、五个歌女陪酒。
为柳三变揪着心的莫过于两个人——虫虫和秀香。尽管虫虫担心,毕竟少年心性,她也不把贡举看得太重,不管她心爱的七哥是白衣还是官身,他在她心中的份量都是一样的。
真正为柳三变担心的是秀香这个红颜知己,她是真正懂得、尊重、爱恋、崇拜柳三变的女人。他这次回京,只在他家二人见过一面,之后也到她这里匆匆点了个卯,就再也踪迹不见。就是这样,她心里还是对他感激不尽,他的心里还装着她呀。
当她看到他和自己亲人一般的虫虫走到一起时,她也没有怨恨他。虽然她为他的移情别恋感到恼怒,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贱躯配不上他。看着天真烂漫、洋溢着青春浪漫色彩的虫虫,她为她和他由衷地高兴和祝福。
这些天来,她整日里提心吊胆。她与他共同经历了天圣二年、五年两次失败,而且败得很惨,她实在担心他再也承受不了倘或第三次失败带来的残酷打击。
刚刚坐定,秀香就急不可耐地问道:“考得怎样呀?”见柳三变不慌不忙的样子,虫虫赶紧接过话茬,“秀香姐你也太急了,怎么也得把这头杯酒喝了再说吧。”
秀香轻轻拍下手,“也是,虫妹提醒得对,来,大家一起举杯,干了!”
见到众人放下酒杯,柳三变这才说话,“这届贡举总体上考题比较简单,甚至有些平淡无奇。我答得倒也中规中矩,没敢标新立异。总之对于状元、榜眼的,不曾抱有奢望,但是名列三甲之列应该不成问题。”
老成持重的刘筠赞同柳三变的说法,他道:“考场上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平常心,有了平常心,才能发挥十分的本事,柳贤弟能够预见到这一点,稳扎稳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这见识,就已立于不败之地。昨天我曾听他讲了他的赋题答卷,我真地佩服得五体投地,扣题、立意、叙事、议论,有理有据,文采斐然,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柳贤弟谦称他能进三甲,依老夫眼光,应该能稳进一甲,即使进前十名也不在话下。”
“以柳兄的才学,肯定能金榜题名,兄弟我一点儿也不怀疑担心。听了刘老这一说,我心里更踏实了。”许道宁端起酒杯和柳三变、刘筠碰了一下,笃定地说道。
“刚结束的是省试,考官还要阅卷评卷,还得等个十几天才能揭榜。省试张的榜还不叫金榜,上了这张榜的也还不是进士,叫做‘奏名进士’。我想我省试上榜是不成问题的,这个我心中有数,请大家放心。奏名进士再过了殿试这一关才真正成为进士。一般来说殿试时黜落的不多,真到了那时再被黜落,这人就忒倒霉了。”
秀香等歌女听了又担心起来,“但愿七哥一路过关斩将,金榜题名。”
不知谁不无担心地道:“咱们也别净想好事儿,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她的话音刚落,立刻招来你一嘴我一嘴的连声斥责。
“呸呸!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还能出什么意外?考也考完了,七哥也很自信,金榜题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过些天去皇宫那个什么,殿试?殿试嘛,无非就是走走过场,到里面开开眼。真要有什么意外,那也是好事,是意外惊喜,保不准七哥中个头名状元呢!”
“那是那是,你说得不错,按七哥的才气,中个状元那是富富有余。”
柳三变对众人坦言他必登三甲,确实是出自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既不是想吹嘘自己,也不是因担心而给自己提气,他的心情很平静又很自信,平静和自信的后面隐藏的是骨子里的狂傲之气。
可是他的这股狂傲之气终于害惨了他,让他没有认真想一想倘若失败了怎么办?他应该如何面对?
他毫不怀疑地认为,考试就是对考生所学最好的检验,考得好必然高登金榜,考得不好定会名落孙山,所以他把前两次的失利完全归结为自己的努力不够和临场发挥差,故此他才能毅然决然地放弃汴京的舒适惬意的生活,回到家乡埋头苦读。
以他的人生阅历和历练,他根本想不到所谓的功夫在诗外的真正内涵,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以成绩来决定成败得失的。有时靠实力,有时靠运气,更多的时候靠的是人事,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柳三变就是一介书生,且又心地单纯,他怎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整个汴京城里,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只有一个人,他说自己能金榜题名,肯定就能金榜题名。
会庆殿里,刘太后笑眯眯地问马季良,“怎么样,这回考糊了吧?不让你去,你非要报名,丢人现眼可不是丢的你一个人的脸。”
马季良嘿嘿笑着,“姑姑,您这回可是小瞧我了。考试第一天的赋题多难呀,许多考生都不知道怎么下笔,去请示考官的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孩儿我其码还知道汉司空呢,虽然文章写得不深,没有文采,但是没跑题,这就算成功了一半,作的两首诗也有模有样。”
“就你?有没有人帮你,你跟我说实话。我敢断定,你一定也去请示考官了,考官和你说了什么?”
“请示的人太多了,前后都是人,晏大人只叮嘱我尽量发挥水平,其余的不要多想,就把我打发了。”
“嗯?要是你说的那样,那你怎么知道汉司空?你除了茶经还看过几本书,你是几斤几两,还能瞒得过我吗?”
“姑姑明察,是这么回事。我听说有个填词名家叫柳三变的,学问大得很,夺魁呼声很高,考试前几天我就在饭店寻他,憋了两天,终于等着了。我硬拉着他吃酒,软磨硬泡缠着他不放,求他用常用的诗题为我写了几首诗,考试时我就改头换面都用上了。后来我又求他猜猜赋题能出什么类型,他大概说了什么礼记等书,我又求他举个例子,他推三阻四地说范围太广了,无从说起。架不住我难缠,最后他说,‘司空掌舆地图’这句话,你知道是出自哪本书、什么意思吗?他简单地说了司空是什么官职,职责是什么,他还想深说,我也听不懂,就岔过去了。您说,这个人是不是神了?”
马季良说得眉飞色舞,刘太后脸色凝重起来,语气也冷得像在朝堂上一样了,“你再给我细细说一遍。”
马季良也醒悟到自己说多了,心惊得后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