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世事难料
“我怎么不生气?!”在气头上的人,通常无所畏惧。
黎锦娥此刻,就是这样。
她一脸严肃地教训着身前低头认错的人,“每次与你说不要意气用事,要珍惜自己的身体。你每次也都答应地好好的。”
“然后呢?!”她声音忽然提高,“然后你该干嘛就干嘛,至于我苦口婆心的劝言,早就被你抛诸脑后了!”
他睡觉前不擦头发,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这样的小事,也包括他被一品红等人追杀时,空手接白刃,身负重伤却还浑不在意地开玩笑等大事。
“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嘛…”少年玉磬般的声音清脆动人,本就让人沉醉。
黎锦娥懵了。
发懵的人不只是黎锦娥,前面的程绪已经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而叶子,更是吓得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去。
“叶则,我刚刚是、是不是听错了?”程绪望着对面的人问道。
“应该没有…”叶则此刻,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属下似乎也、也听到了…”
“天啊…”程绪仰头望天,“十三年了!我认识师弟整整十三年了!从他五岁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见他服过软,更别提撒娇了!”
叶则也感慨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的一天…”
与程绪的认知几乎相同,自他认识雪公子以来,便知那貌若谪仙的少年,是一个行事狠戾的人。
谢子叙无心关注程绪与叶则的想法,他此刻满心想的,不过是怎么把寒毒的事,糊弄过去,她好像,真的很生气?
“锦娥?”他再次用软糯的语气唤了她一声,又放低声音道,“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真的…”
再次听到他软糯的语调,黎锦娥终于回过了神来。
黎锦娥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抚上他的额,“你,你没事吧?”
如果他反驳她的话,或是直接警告她“我的事,轮不到你置喙”,她都觉得在接受范围以内。
“你做什么?”谢子叙不悦地拉下她的手,蹙眉道,“我在与你说正事呢,我没病!”
听他声音又恢复了正常,黎锦娥才道,“刚刚那是你吗?你是不是在故意与我开玩笑,在拿我寻开心???”
谢子叙恼了,他直接拽住她摸他额头的那只手,用力一拉,带着她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个弧,最后落在了他前面。
“啊!”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黎锦娥大叫一声。
程绪往后面瞄了一眼,心中暗道,难道师弟觉得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了?
小锦娥就不一定了!
小锦娥还就吃这一套!
双管齐下,他就不信,小锦娥不会心软!
“阁主啊,雪公子他…”见后面的人又换了一种状态,叶则忍不住出声询问了。
“他没事。”程绪摆正了脸色,故作严肃的模样,道,“有什么好大惊惊小怪的,他对他媳妇,和对我们,能是一个态度吗?”
“可是…”叶则小声嘀咕道,“方才您明明也很惊讶…”
“没有什么可是!”程绪道,“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我们管什么管?我们就走前面带路就成。”
“诺。”叶则垂首答应。
“你做什么?”黎锦娥抬起眸子,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
见她面色苍白,谢子叙歉意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跟你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
为了防止黎锦娥不信他,他还低头对她无辜地眨了眨眼,为自己搏取同情。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黎锦娥虽然生气,但又不好说他,只能无奈地看着他道。
“不会有危险,我有十成十的把握不会伤到你。”他弯了弯好看的凤目,轻笑道,“你大可放心。”
无奈之余,她也只能问道,“那你把我拽到前面来,做什么?”
“就是你刚刚生气的事啊。”他腾出一只手拉着她委屈道,“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以后听你的就是了。”
“我没…”黎锦娥刚说了一半,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了,“你说先前的事?我就是抱怨几句,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还生我气吗?”谢子叙弯起凤目,冲她撒娇。
“不生气不生气。”她连忙道,“是我刚才语气不好,你就不要再想了。”
“好。”听到她说不生气,他才又从新弯起凤目。
黎锦娥再次愣住,这又是做什么?!
谢子叙见她突然又傻了,只是眨了眨眼,并没有出声打扰她。
沉默了许久,黎锦娥才稍微平复了心情。
为了不再受他“干扰”,她只得小声低头道,“你停一下,我坐后面去。”
“不方便,你就将就一下吧。你看师兄他们都走到前面那么多了,我们再停就追不上了。”
谢子叙一本正经道,“而且你坐后面,要是睡着了,会掉下去的。”
说着,他还真的加快了速度,追着程绪他们而去。
她奇怪地看着谢子叙道,“大清早的,睡什么觉?”“那可说不准。”
谢子叙挑眉,“指不定待会儿就困了。”
果然如他所说,没过多久,黎锦娥就因为马儿摇晃颠簸和他身上的龙涎香味而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师弟,小锦娥不生你的气了?”程绪挑眉笑道。
而谢子叙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怀里的人。
见他一副不愿打扰媳妇的模样,程绪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我的小师弟啊,有了媳妇,就把师兄给忘咯。”
对此,谢子叙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他了。
看着他又恢复了冷傲的模样,程绪感叹,果然只有对着小锦娥,他才会变得不一样。
天边泛黑,他们一行人才找了个旅店投宿。
“噫?小锦娥?”程绪恰巧也从旁边的客房里出来,“你不在里面陪着师弟,跑出来做什么?”
他师弟性子冷淡,不会说情话,但小锦娥也不至于把他一个人丢在屋里面啊。
“他在沐浴,我待在里面干嘛?”黎锦娥指了指一楼的大堂道,“正好趁这个时间,我去店小二交代一下口味,让他们算准时间把饭菜送上来。”
说着,她又把目光移向程绪,奇怪道,“倒是师兄你,怎么不待在房间里沐浴休息?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
她是靠着谢子叙睡了一天,所以现在精力旺盛。
可程绪他们都是实打实地骑了一天马,不累吗?
“不就是骑了一天马?我们是习武之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喊累?”程绪无所谓道,“最多不过稍显疲惫罢了。”
“这才刚天黑。”他指了指外面道,“我打算出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也是,坐了一天,是该走走。”黎锦娥点头,随即又对他道,“那你去散步吧,我待会儿叫小二晚点给你送饭。”
她刚走了几步,又忽然被程绪叫住,“等等!”
黎锦娥回首,疑惑道,“怎么了?”
程绪快步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盒塞给她,“这个药是去疤痕的,你拿着。”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身上又没疤。”黎锦娥不解,“还是说,你是叫我帮你保管?”
“不是给你用的,是给师弟用的。”程绪无奈道,“我师弟那个脾气,你也知道。他从小习武,也从小行走江湖。挨的刀子多了,他也就不在意那些伤了。”
“小时候呢,他的伤都是我帮他处理的,所以也没留下什么伤疤。”程绪撇了撇嘴,又道,“不过他自从回去之后,就没人管了。这不,上次给他施针时,我就发现他身上有好几处疤。”
“所以,你是想让我监督他上药?”原来是这样,不过谢子叙他,会听话上药吗?
瞧出她的忧虑,程绪安慰道,“放心吧,不过是件小事,我叫他他都听的,你叫他他还能不理你不成?”
说着,他又摆出了一副惋惜的模样,道,“我师弟那么好看、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你忍心让他身上都是疤吗?多难看啊是不是?你想想看,他脸那么好看,身上却净是疤。而且你以后还要日日夜夜看到,摸到,甚至…”
他话未说完,便被黎锦娥不耐烦地打断,“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督促他上药的,保证还你一个完美的小师弟。你就别叨叨了。”
谢子叙又不是不穿衣服的人,哪能给她日日夜夜地看?
跟小二打过招呼之后,又把该忙的事忙完,黎锦娥才又回到客房。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先站在外面问了一句,“你洗完了没?”
“嗯。”
听见他回应,她才敢绕过屏风,向里面走去。
她过去时,谢子叙已经穿戴好,正盘腿坐在床边擦拭被水打湿的墨发。
见他只穿了一件亵衣,黎锦娥心道,看来,她回来得还真是时候,正好把师兄刚才交代的事情办了。
方才程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地说了半天的事,她可没有忘记。
于是,高兴之余,她想也未想,便直接走到他身旁道,“把衣服脱了。”
“你说什么?”方才还在擦拭头发的人,直接愣住了。
饶是杀伐果断的谢子叙,也被她这一句话给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