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不是她
江山看出了他的困囧,笑道:“老人家但说无妨。”
老人清了清嗓子,道:“老夫姓严,家中有个八十高龄的老祖宗,牙口不好,胃口也不甚好,脾性倒是越来越烈,不知姑娘可能做出更多适合老人家食用的点心?若能合了家中老祖宗的胃口,老夫将不胜感激!”
原来如此!
江山恍然大悟,随即笑弯了眼:“小女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喜欢折腾一些吃食。若是方便,您可以把老祖宗平素里有哪些嗜好告诉我,我按照她的喜好去研究。”
严老大喜,非要带江山去他的药铺里坐坐。
江山去了才知,原来上次去卖薯蓣的药铺正是严家祖传下来的,现在是严老的幺儿在打点。
一番交谈后,江山告辞严老出了药铺。
她一路琢磨着今天的信息量,心里慢慢有了思量。
严家世代从医,严老的大儿子在皇宫当御医,官居从四品内医正。这古仙镇虽小,却是严家的祖地,严老数年前便陪着严家老祖宗从上京返乡养老。
不用说,这严家上下算是见过世面的大家!
必须交好!
江山把卖蒸糕得来的几十文钱大部分用来买了食材和厨房灶具,满载而归。
经过村口的时候,男男女女好几个村民用各种鄙夷、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极为不善。
有个妇人甚至挡住她的路,不屑的问道:“哪儿偷来的?”
又有个妇人吃吃笑道:“倒也未必是偷来的,或是又搭上了哪家的儿郎呢?”
“就是,上次我还看到有人用牛车送她回村呢!”
“可不得了!这死妮子到处勾三搭四,可不能叫她坏了村子里的名声!”
“就是!村长,咱得想个办法把他们赶走!”
被叫村长的老头敲了敲手里的烟袋儿,冷着个脸瞅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道:“吵什么吵!闹出人命你们谁负责?”
众人不吱声了。
上次救了江山的那个后生可是报了官的,县衙还派人来把时里和村长训了一顿呢!
江山瞥了一眼村长那张老脸,冷冷盯着面前的妇人,道:“长的丑还满嘴喷粪,怪臭的,就不要出来害人了!”
话落,挑着担子走了。
那妇人气得直颤,等江山走远了,才朝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恨声道:“骚蹄子,等着瞧,看老娘怎么收拾你那身贱皮子!”
江山回到家,囫囵啃了几口焦母留给她的糙米面饼,又匆匆带着焦三郎上山去了。
除了挖山药,还要多摘一些野果和山菌,葛根也要挖一些,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药草。
辨别药草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就交给三郎了,江山负责体力劳动。
还别说,原主这副小身板真不是盖的,力气大的惊人,也不知道焦母以前是怎么把她养大的,她比家中那一老一小的身子骨壮实多了!
这个季节的果子不少,杮子、梨子、山楂都不少,就是树太高,三郎爬不上去。
三郎人小力气也小,爬上几棵小树摘了几颗野果,老老实实找药材去了。
两个时辰后,姐弟俩踩着夜色下山。
山间寂静无声,除了惊鸟扑腾,还有小动物的叫声,远远的地方,依稀还能听到狼嚎。
焦三郎睁圆了大眼,紧紧揪着江山的衣袖,挨着她高一脚低一脚的走,手心里满是汗。
“三郎别怕,姐姐唱歌给你听!”
“弟弟你大胆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江山粗嘎着嗓子捏腔捏调的唱着,逗得三郎吃吃的笑个不停,到后来,三郎也跟着哼了起来。
“你得唱‘姐姐你大胆的往前走”,不是弟弟,也不是妹妹,是姐姐!”
“嗯!姐姐你大胆的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头……。”
焦母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往前看,啥也看不见。
自打天黑了她就站在门口迎一双儿女回家,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到人。
山上的猛兽有时候也会下山来觅食,运气不好被猛兽伤着也不是没有的事。这么一想,焦母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正想回屋去取灯,她听到了一阵奇怪的歌声,又是姐姐又是弟弟的,再细听,那声音还特别熟悉。
又等了一会儿,姐弟俩嘻嘻哈哈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了过来。
“姐,还想听,再唱一个吧!”
“那你可听好了,我只唱一遍!姐姐门前一条湾湾的河,弟弟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哥,姐姐心中荡起层层地波,弟弟何时让我渡过你呀地河……。”
“嘻嘻,姐姐唱的真好听……!”
焦母的心,忽地火一般的热,又倏地像被冰渣子浇过一般透心凉。
山儿……山儿何曾会唱歌?这样的歌,别说是现在,就算以前在京中,她也闻所未闻!
焦母的心钝钝的疼着,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迎上前。
“娘,外头冷,你咋地出来了?三郎,快扶娘进屋去!”
“娘担心你们,咋这么晚才回来?”
娘仨进了屋,江山放下手里的东西,抹了把汗,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珠野山参,可大了,我和三郎挖了好久,明儿我就送到镇上去换点银钱,再给娘抓几副药!”
焦母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不吃药,你把银钱都攒着,咱们有钱了就去寻二郎!”
江山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想说什么,焦母却转身回了房。
沉默了片刻,江山到厨房看到锅里还热着面汤,便和三郎分着吃了,又烧了热水给两人洗漱。
洗漱完后,江山看着三郎睡下,然后去了焦母的房间。
焦母呆呆的坐在床头,看到江山过来,不言也不语,神情呆滞,整个人像失了魂。
江山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声糟糕。
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娘,咋的了?”江山在焦母旁边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慢慢帮她揉捏着。
焦母的视线慢慢挪到江山和她紧紧交握的手上,嘴里呐呐道:“你、你不是山儿……。”
江山两眼一瞪,浓眉倒竖,“我咋不是山儿了?我姓江名山,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但有欺瞒,天打雷……。”
焦母忽地捂住江山的嘴,眼里闪过一片慌乱,“瞎说什么呢?佛祖莫怪,天上的各路神仙莫怪,小儿有口无心,莫怪莫怪……!”
江山只觉得心口一窒,心里最柔软的某个地方软软的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