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篇 青蛙王子

《青蛙王子》

\我的金球！\穿鹅黄裙子的女孩扑在井台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玩具沉入漆黑的水底。井壁青苔闪着幽光，倒映出她哭红的鼻尖。树影里突然响起黏糊糊的声音：\若你肯同我分食面包、许我枕你的绣花枕，我就帮你捞金球。\

女孩吓得打翻提灯。昏黄光晕里蹲着只油绿青蛙，眼皮上的金纹像未干的泪痕。它前爪捧着的正是那枚金球，球面还沾着亮晶晶的井水。

\谁要和湿漉漉的蛤蟆同住！\女孩甩开裙摆后退，\管家！侍卫！\

青蛙突然吐出细长的红舌卷住她手腕：\承诺出口就收不回喽。\它喉咙里滚出闷雷般的笑声，\午夜钟响前若未履约，你的金床会变成鳄鱼嘴。\

月光在女孩奔回城堡的路上碎成银屑。她哆嗦着把青蛙塞进水晶罐，隔着琉璃警告：\只准睡在壁炉边！\可当钟声敲响第十一下，罐子突然炸成齑粉，青蛙膨胀成车轮大小，背上凸起密密麻麻的紫疙瘩。

\你违约了。\青蛙弹射出分叉的舌头，在公主床柱缠出毒藤花纹，\现在，轮到我提新条件——\

\放肆！\国王的佩剑劈开幔帐，却斩不断疯长的毒藤。青蛙蹲在吊灯上咯咯笑：\明日满月时，我要她亲手为我戴上矢车菊花冠，否则整座城堡都会沉进沼泽！\

穿鹅黄裙子的女孩在晨雾中赤脚奔跑。林间老婆婆的草屋蒸腾着药香，檐下风铃是串串老鼠头骨。\解除诅咒需要三样东西。\老婆婆用骷髅拐杖戳她心口，\骗子的金发、懦夫的热血，还有...\拐杖突然指向她腰间，\真心人的眼泪。\

正午的集市喧闹如沸粥。卖假发的商人头顶金丝假发叫卖：\戴上就能变成王子！\女孩刚摸出钱袋，假发突然勒住她脖子尖叫：\骗子！这是死人头发染的！\她挣扎间扯断金发，发丝在掌心化成带血的铜币。

酒馆里醉汉们哄笑着推搡独眼士兵：\上次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女孩趁乱捡起对方擦血的帕子，布片却在她手里扭成毒蛇：\我要喝新鲜的热血！\她惊恐地甩开毒蛇，腕间溅落的血珠在泥地开出血色蔷薇。

夕阳西沉时，女孩瘫坐在枯井边。水晶瓶里的眼泪被晚霞染成琥珀色，却始终凝不成珠。\原来我从未真心哭过...\她怔怔望着井底，突然纵身跃入冰凉的水中。

下沉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来：五岁时撕毁侍女辛苦绣的帕子，八岁时故意放跑猎人的狐狸，上周还把失败的刺绣扔进火炉...井水灌进口鼻时，她终于流下滚烫的泪——水晶瓶霎时迸发蓝光，井底竟浮现出嵌满宝石的青铜门！

门内是倒悬的镜之王国。戴荆棘王冠的青蛙坐在骷髅宝座上，脚边堆着上百个金球。\你是第999个违约者。\它甩出长舌卷起水晶瓶，\但却是第一个找到真心泪的。\

\你究竟是谁？\女孩的泪珠在瓶里跳动如星火。

青蛙褪下绿皮露出苍白少年的身体，可心脏位置插着支黑水晶箭：\两百年前，我嘲笑女巫不懂爱情，她就罚我收集虚伪者的灵魂。\他拔出水箭递给她，\现在，用你的眼泪融化它。\

泪珠坠上箭尖的刹那，黑水晶裂出蛛网纹路。少年吐出口黑血，皮肤褪色成半透明：\诅咒解除的代价，是施咒者的消亡...\他指尖刚触到女孩脸颊，就碎成了万千萤火。

城堡警报突然大作。穿鹅黄裙子的女孩攥着半截水箭奔回寝殿，发现毒藤已缠住整个王国。她咬牙将水箭刺入心口，鲜血浸透的箭杆竟开出一朵冰玫瑰。藤蔓尖叫着退缩，玫瑰花瓣飘落处，沼泽开满矢车菊。

三个月后的加冕礼上，新女王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黏腻声音：\现在能为我编花冠了吗？\她猛然转身，看见宝座扶手上蹲着只碧绿小蛙，眼睑金纹闪烁如初。

宫廷教师吓得打翻法典：\卫兵！铲除妖物！\

\且慢。\女王解下王冠上的矢车菊，\传令官，今夜宴席添一道蜂蜜烩蚊卵。\她在青蛙额头轻轻一吻，檐下风铃奏出奇幻的旋律。月光漫过王座时，有人看见少年虚影捧着金球，含笑隐入女王的冠冕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