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拳击比赛

“如果你要找他，去‘恶龙酒吧’，跟那里的老板报我的名……对了，态度要好些，恶龙酒吧的老板是前任廷根市代罚者队长，叫斯维因，他的脾气不太好。”

邓恩的话在他耳边浮现，亚诺将通缉令卷起，握在手心，顺着河边的路继续往恶龙酒吧所在地走去，耳边不时传来浪花拍打岸边的声音。

廷根市并不沿海，但却是塔索克河与霍伊河的交汇处，塔索克河的上游连接着间海郡与凛冬郡，于廷根汇合的河道直直穿过贝克兰德通往海边，从普利兹港转入大海。

可以说，廷根市是整个阿霍瓦郡，乃至鲁恩王国内的重要交通节点，所以，尽管不靠海，这里的码头却仍然很忙，码头区的带来的经济是廷根市不可缺少的一大部分。

亚诺远远地就能看到许多皮肤被吹得红黑的男人结团坐在港口旁休息，手里握着西红柿和洋葱，左吃一口洋葱，右啃一口西红柿，等到两样吃完，就拍拍手，戴上青黑色有破洞的手套，继续从船上卸下箱子或桶子，呼哧一声抗在肩上，往不远的手推车上抗去。

这副情景，在整个码头区上演。

亚诺吹着凉爽的海风，走在青绿色的面包砖上，看着远处以微不可察速度下落的斜阳与阳光下晶莹的人，静静思索着。

这里的工人大多生活在下街，挣得不多，花销也尽可能减少，活得很苦，年轻有力的人眼里或许还有希望，年老一些身上落下疾病的人，也无力改变什么，麻木地劳动与休息，尽力守卫着家庭。

不知道他们的儿女是否能够找到清闲些的工作，至少工资要高些。

亚诺想到了交界地中自己见到的许多人，麻木的人，失去希望的人，蒙骗自己的人。

最后都变成了死人。

自己一路成为了艾尔登之王，但是原因呢？是他想成为新的王，还是许多人希望他成为的王呢？

他的子民又在哪里呢？

踏上为王之路的他如同被推下山崖的滚石，一旦滚动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与其说是王，不如说是神，高高在上的，孤独的神明。

身为这样神明的自己，为那些还活着的人做了什么呢？征战、瘟疫、饥饿、死亡，终结了么？

亚诺不敢再去想，将这些都抛在脑后，或藏在心里永远看不见的一角。

交界地的世界已经濒临末日，他只能用不断取得的力量麻痹自己，让自己认为成为王本身的意义就已经足够。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上一任王者葛孚雷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压力，最终才选择了放弃王者的身份，杀了狮子宰相，重新回归了最初的战士荷莱露。

他在那时放下了王者的身份、放下了拯救交界地的责任、甚至放下了自己的弑子之仇，只为了在最后，以一位纯粹的‘战士’的身份，与自己战斗。

而他呢，抢走了王的身份，抢走了王的力量，抢走了艾尔登法环，却没能扛起王的负担。

落得如此下场。

恍然间，亚诺感到有些燥热，周围已然不是吹着海风的码头旁，而是聚集着各种三教九流的街道，街道的尽头，就是恶龙酒吧。

亚诺解开衣扣，将大衣披在身上，露出了满是肌肉的上半身，才感到凉快了些，就这样推开了酒吧的门。

嘎吱。

吵，闹，臭。

这三个词是亚诺对这里的第一感观，许多皮肤黝黑，像他一样打着赤膊的壮汉手里拿着半空的木酒杯剧烈摇晃着，许多带沫子的黄色液体撒到周围人身上，却没人在意，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同一件事务上，那就是被他们包围着的拳击擂台。

两个装扮同样粗犷的壮汉分别戴着红色与黑色的拳击手套，在拳台上有来有回。

两人的招式都是一样的大开大合，抓住机会就打，没什么防守，裁判也不在台上，而是坐在一旁较高的凳子上，边起哄边看着两人大打出手。

虽然在亚诺眼中，这两人的招式都算不上精妙，但是在寻常人眼中看到拳拳到肉的景象却很爽。

红黑手套两壮汉之间的拳赛完全可以说得上是难舍难分，平分秋色，金钟罩大战铁布衫，只见得不是你压我就是我压你，交替着攻击和防守，并没多少见招拆招，好似是约定好般在打回合制。

观众们看不懂拳赛，只瞧得懂打架，无论是红手套还是黑手套，只要有一方在猛打，另一方在挨打，他们就连连叫好，并不在意赢得是谁。

只有少数几个人，手里握着简陋的拳，为自己买赢的拳手鼓劲，每每见到对方的拳手露出破绽，都牙痒痒地挥着手，恨不得自己上台去打。

一边的裁判同时也是解说，用着完全亲民所有观众都能听得懂的语言快速判断着场上的局势：

“哎呀，‘大力士’要赢了！”

“哎呀呀！‘不倒翁’站起来了！”

“哎呀呀呀！两个打在一起了！‘大力士’占优！”裁判边讲着边悄悄盯着盘口，等到买‘大力士’赢得人成了大多数后，迅速封了盘，又转而说道：“坏了坏了，‘不倒翁’原来在积蓄力量，他要反击了！”

他的判断非常准确，在他说完之后的下一瞬间，一直在攻击的红手套似乎力竭了般顿了顿，挨打的黑手套立刻抓住了机会，抢回了攻势，并在更多人抢着继续下注自己之前，连续出拳将红手套壮汉打倒在了地上。

裁判这时一拍凳子，跃上拳击台，趴在倒地的红手套旁开始挥动右臂拍向地板，连续十个数过后，宣布了黑手套的胜利：

“让我们祝贺‘不倒翁’挑战成功！”

“喔哦！！！”

场下的气氛一时间达到了最高潮，除了那些买红手套赢的人只能苦着脸再买上一杯酒消愁外，所有人都在庆贺着新擂主的出现。

亚诺在一旁看得明白，整场比赛的节奏完全是被这个裁判主导的，两个拳手只是在台上听着他的命令做出样子罢了，比赛的表演性质占了九成。

比赛过后，在场的观众们纷纷散场，亚诺也不再观看，走到了前台，问起正在擦杯子的酒保：

“你们的老板，斯维因先生在哪里？”

没等他回话，一道声音就从亚诺后方传来：

“就在这儿！小子。”

穿着海军军大衣戴着老船长帽的斯维因走了过来，酒保立即给他递上一大杯啤酒，让他喝了个痛快。

随后，斯维因醉醺醺地用鹰一样的眼神打量着亚诺，说道：

“块头不错，小子，我应该认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