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曼陀罗
两日休沐之后,沈星若回了神弩营。
云澈也开始筹备离京之事。
他在京中并无职位,父母入京也多是为了他的婚事,现在要走,只需准备一切,而后通禀女皇一声便可。
女皇可能会不太愿意放他离去。
云澈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他虽不怎么在京,但对女皇的心思多有了解。
女皇自己是女主当权,对有能力的女子,她更是不吝啬提拔。
她私心里更喜欢女儿。
镇国公主出生之后,得到的一切恩宠和关注,都是江陵王以及太子那些皇子们比不了的。
这一点父亲早就告诉过云澈。
女皇希望自己的皇位由女儿继承,所以早早的磨砺她,扶持她,还提拔人协助她,乃至是沈靖这个天策上将,也是女皇给镇国公主铺的路。
当初江陵王也是看的清楚,才退的利索,逍遥自得了这么多年。
云澈深知,自己现在是成了女皇给镇国公主递过去的磨刀石。
但他更知道朝中的弊端祸处,以及他这位公主姑母的脾气,如此稍加利用,或可全身而退。
但云澈才刚有一些动作,宋珂芸的身子却有了不适。
凝香馆里,宋珂芸靠着软枕微闭着眼,额上系了条编玉抹额,脸上都是菜色。
云澈坐在一旁为宋珂芸诊脉,眸光深沉间带着点滴复杂。
“怎么样啊?”江陵王云承璋忍不住问道:“这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这两天忽然就成了这样!昏昏沉沉的像是睡不醒,是不是受凉?”
云澈把诊脉的手收回来,扶着昏沉的宋珂芸躺下。
云承璋赶紧伸手:“我来。”
待到给宋珂芸盖好了被子,云承璋和云澈父子俩一起到外面来,拧眉说道:“怎么不吭声?不是受凉?”
“并不是。”
云澈凝重道:“是中了一种叫做曼陀罗的毒,这种毒初时会让人浑身疲惫,昏昏沉沉,就是母亲这样的症状。”
“什么!”
云承璋面色大变,“她、她怎么中的毒!”
起居饮食都是自己人照看,一直稳妥,怎么就忽然中了毒?
云澈沉吟片刻,朝宁嬷嬷说:“劳烦您把前几日内廷司赏的养容膏拿来给我。”
“……好、好!”
宁嬷嬷现在已经脸色惨白,朝外走的时候脚下都深一脚浅一脚十分不稳。
太可怕了,王妃怎么会中毒!
云承璋更拧了眉毛。
所以云澈的意思,可能是养容膏出了问题吗?
片刻后,宁嬷嬷带着个小婢女,把那几盒养容膏全部拿了过来。
云澈把那几份养容膏都拿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神色更加不好看。
云承璋走过去问:“快说,是不是这里的问题!”
“是……”
云澈把那些养容膏仔细地放了回去,“这里面曼陀罗的用量很少很少,不易察觉……”
以至于,云澈一开始也没有发现。
江陵王妃喜爱养容,更对内廷司的养容膏思念良久,前几日得了之后便用了起来,早晚都不落下。
这便是引毒入体。
宁嬷嬷抽了口气,僵声说道:“那日一共赐下来七份,王妃给了郡主两份,那岂不是说郡主也……”
本来还要多给两份的,可沈星若不要。
“应该不会。”
云澈从来疏淡的长眉微微拧起,“她并不喜欢香膏,所以大致不会用。”
那日沈星若刚回去,云澈便用茶水将她手上的香膏擦了去。
而且如果沈星若身体不适,七弦早该传话了。
云承璋脸色极为难看地来回踱步,担忧不止:“这内廷司的东西怎么会有毒,真是荒谬……你有没有办法解毒?”
“有,但这曼陀罗长在安阳地界,若要解毒需用到安阳境内独有的一种冰凌草。”
“那得去安阳一趟?”
“嗯,我会暂时调配一些别的药物抑制毒素,母亲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极早找来那冰凌草解毒即可。”
云承璋说:“那就赶紧派人去安阳!”
“人要派,也得想别的办法,母妃这毒中的蹊跷。”
“你的意思是……”云承璋顿了顿,忽然伸手比了个“五”。
云澈点头:“内廷司赐下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莫名有了毒?怕不是姑母给的警告,或许她手上就有解药也未尝可知。”
“这个、这个——”
云承璋气的咬牙。
他虽然懒懒散散不理会政事,却是个极为通透的人,不然也不会当初看着苗头不对直接跑到那鸟不生蛋的江陵去躲着。
他如何听不出云澈说的“警告”是何意。
想想便又气又恨,甩袖往外走:“我去寻她!”
“父亲且慢。”
云澈将云承璋拦住,“您留在府上照看母亲,我去见她。”
云承璋拧眉盯着云澈:“你去?”
“我心里有数。”云澈劝道:“您留下照看母亲,我去。”
云承璋沉默了一阵子,深吸口气果然是止住了往外的步子,“那你就去……她自幼受尽恩宠,母皇也向着她,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么多年都这样,到现在她何至于……”
云承璋沉着脸叹了口气:“这京城果然是非之地。”
*
凤仪阁
镇国公主端坐凤椅之上,听到有人禀报云澈前来拜见,当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镇国公主淡淡笑道:“来是还是挺快的,请他进来说话吧。”
“是。”
金玲退出去后片刻,便带着云澈进来。
云澈上前行了礼:“姑母金安。”
镇国公主缓缓抬眸,打量着站在面前不远处的云澈。
一身的淡蓝色素袍,腰间束颜色略深的同色系布绣腰带,乌发挽起,头顶戴了一只大小适当的玉冠,以竹节玉簪做固定。
长而浓黑的眉毛,清澈又深邃的眼睛,气度温雅而清淡。
他的五官其实更像云承璋年轻的时候,站在那里让人觉得很舒服,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不外如是。
镇国公主认真瞧着,想起云澈似乎总是这样这种闲适随性的装扮。
很少见他如云灏那般穿的尊贵而威仪。
镇国公主以前从来未曾疑心他对大位有什么想法,可如今却不得不疑。
权力是一般人无法抵挡的欲望。
云澈以前淡泊名利是因为没有机会,如今有了机会,局势也对他有利,他若生出野心也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