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四台阶,生命的意义
“道!”
宏大的天音自问道台上响起,天威滚滚,如同圣人开口,震慑心灵,令人不由俯首。
正欲踏上第二层的青衫儒生双眼迷离,大道天音不断冲击着他的识海,他的记忆仿佛被拉到那个无数个夜里折磨着他的噩梦之中。
“哇!哇!哇!”
一座破旧的城池中,那条昔日熙熙攘攘最为繁华的街道上,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童坐在两具鲜血未干的尸体旁边嚎啕大哭。
街边的牌楼被烈火焚烧得只剩一片焦黑的废墟和几根还在被火焰侵蚀的木桩。周围是慌忙逃窜的人群,在尖叫着,亦有人在痛苦的呻吟。
那孩童努力睁着哭得红肿的双眼,望着躺在他身边一个又一个逐渐没了气息的,平时对他都是极为亲近之人。
而在他身前十几步左右的地方,一个满面血迹的妇人抬着手臂,五指在空中向那孩童方向用力的抓着,仿佛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又无力的垂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原本明亮的双眸也逐渐暗淡。
孩子哭的声音更大了,他爬起来,趟过鲜血流淌的青石板路,手脚并用的向那妇人爬去,眼泪与血水混做一处。
“嗷!”
眼见孩子爬到离妇人只有三四步的时候,一头可怕的凶兽突然蹿了出来,一把掀起妇人,血盆大口合拢。
孩童被凶兽奔跑带出的气浪刮倒,随后他清楚的听见锋利的兽齿撕开血肉的声音,清楚的听见血管崩裂血液崩出的声音,稚嫩的小脸被血亲的鲜血染红。那双继承于妇人的明亮大眼再次睁开的时候,视界已是一片血色。
那头异兽咀嚼着嘴中的血肉,粗大的鼻孔喷出两道白气,不断的在孩童身上嗅着。
这是一头巨兽,足有二十几米长,银色的皮毛发亮,像绸缎似的,像是一头银虎,背上却长有数十根冲天而起的骨刺,雪白晶莹,每一根都有数米长,如同战矛一般。
异兽似乎已经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或是不再想摆弄这个既是玩具又是食物的小东西,血盆大口张开,在孩童头顶投下大片阴影。
“啊!”
曹晴朗猛地惊醒,脊背处青衫已被汗水打湿,他喘着粗气,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惊魂未定的双眸显示出他的恐惧。
“这便是问道台的考验吗?”
曹晴朗渐渐平静下来,最后关头,读书养出的浩然气将他唤醒,才免于一场死劫。
而几乎同一时刻,地仙小世界乃至整个仙境碎片都在晃动,模糊的大道清晰了几分,只有九阶却顶天立地的问道台整体震动。
曹晴朗抬头,看着那个紫气环绕,刚刚踏上第四台阶却还未能直起腰身的先天道体。他微微皱眉,心中不解,为一时意气之争可值得?
可惜,他只能看到季明的背影,看不见那被紫气笼罩之下的狰狞面庞,更不知道那个与他同时向上一步的少年内心的怒吼,不过区区地仙,怎么能强过我?我可是,先天道体啊!
季明踏上问道台第四台阶,仙境碎片解封的程度再次增加,甚至引起天地轰鸣,仙境碎片内所有的天才孩童们全都有所感应。
刀剑领域中,向南天和姬深拖着被刀气剑气破坏的不成样子的身体勉强触及刀剑绝壁。
“有人踏上第四台阶了。”向南天感受着这股天地震动。
“是啊,多亏了这次仙境碎片震动,才帮我们迈出这最后一步。”姬深靠着刀剑绝壁,苦笑着。
向南天同样庆幸,庆幸这股天地震动来得及时,庆幸这刀剑绝壁之下没有刀剑之前肆虐,庆幸……
“好在这里没有刀剑之气。”姬深勉强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手中突然多出一柄皇道龙气凝成的长剑。
“噗!”
长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在这片荒凉的遗迹中响起,长剑的剑尖自向南天心口处透出,猩红的鲜血顺着长剑滴下。
“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姬深拔出长剑,反手一挥,那颗生着重瞳的头颅在空中飞起,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看来这仙境碎片离落地之日不远矣。”
仙境碎片之外,一个站在黄澄葫芦上的枯瘦老者手抚胡须,笑眯眯的道。
“是啊,大道显化,诸天万界归来乃是定数,就是不知道这次谁能得到最终的大道洗礼了。”
一位端坐庆云之上,一位衣鹤氅,冠纶巾的中年人说道。
“还能有谁,自当是我洛水帝族的小公主方能得此造化。”
一道嚣张的声音自天边传来,接着一条碧水凝结而成的道路横跨而来,一群人站立在一座神光璀璨的战车之上,拱卫着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而来。
“见过洛水族主。”
周围众人纷纷行大礼迎接,这位可是洛水帝族的族主,别说是他们,就是各族之主前来也不敢摆架子,这位手里有帝兵!
“诸位客气,洛强放肆,诸位别放在心上。”
被称作洛水族主的中年男子开口,声音温润,姿态十分平和,毕竟修行水之大道,能像洛强这么粗犷且暴躁的没几个。
“我等不敢。”
众人皆称不敢,虽说洛水帝族的族主一向平和,可是身为帝族之主有几个是真的没脾气的。
“本座近来无数,便与诸位在此一同等候吧。”
……
“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一片广阔林海,每一株树都好像活了万年乃至数万年,树干粗壮如龙,顶天立地,如同上古传说中的建木一样。
沈耿坐在林中,思考巨木们的问题。
“啵!”
一株幼苗破土而出,顶开头顶的石块,第一次感受阳光雨露。
沈耿指着幼苗,“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那不是!”
一株巨木反驳,“机械般生长,一次次的刻下轮回,不断反复,那绝不是生命的意义!”
“那不是!”
许多巨木一起怒吼,一圈圈绿色光晕自树冠散发,沈耿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种子。
无尽的黑暗是自己给自己圈下的牢笼,一次次积蓄力量,不断挣扎,终于突破自我,稚嫩的芽须仿佛是世间最坚韧的东西,牢牢扎根在土壤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生出绿芽,破开土壤,接受阳光雨露的洗礼。
周围有许多如他一般的幼苗,有的出芽早,粗壮青翠;有的出牙晚,纤弱微黄。他们是食草动物最喜爱的食物,也有些被兽蹄踩踏。
他很幸运,最起码对于同一片同龄幼苗来说是这样。顺利长成一株小树,却更加提心吊胆,怕野兽不经意间的碰撞,怕狂风大作,他好像远没有幼时那样坚韧自信了。
终于他也成长为别人眼里的参天大树了,野兽的撞击只能让他微微摇晃,狂风的侵袭只能吹落一些叶片。
可是他更加的孤独,那是神经紧绷又突然松弛的后遗症,是不断奋斗后闲下来的空虚。
他给自己找了点乐子,听树上的鸟儿歌唱,看地下的狮虎搏斗,看狼羊追逐,看一株又一株幼苗破土而出,然后重复自己的成长历程。
不知多少年过去,他从沉睡中醒来,他觉得自己听过了天下所有鸟儿的声音,也看腻大自然的一切,几乎一起都在重复,如同他的树轮,一圈有一圈,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最后,他连沉睡都无法进行,他迷茫了,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