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万佛门之变(四)
一旁的司马天娇有些喘息,说道:“掌门,请听弟子详细禀告事情缘由经过~”不想俗远伸手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说道:“天骄师侄,今日静远首座不在此地。一切便依我的吩咐办事吧!”
转头望向师霜云,说道:“师霜云,你闭关三个月,掌门师兄一直赞不绝口,如今正好向天门宗主印证印证。这一场比试,便由你来出场。”
这时天门宗主身边的一人忽然说道:“且慢!玄空掌门,咱们宗主在天门里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岂能随随便便的与别家门派一名寻常弟子上场比试?难不成万佛门里都是颠倒过来的?堂堂八院首座的道行,反倒不如其座下的寻常弟子不成?”
这人不知道师霜云的来头,见她年纪轻轻的,谅来也不会是什么成名的人物,与宗主大人交手,实在是大大的有失宗主的身份。他微微察言观色,却瞧见宗主面色阴沉,微微有些不满之意,登时不由得一呆。当即打住了话头,不过仍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不想当座正中玄空却是微微一笑,顺势说道:“这位天门的人士说的倒也不错,以天门宗主的身份,我们万佛门应当也派出一脉首座才是。此事我本想待寻个吉日再行宣布,今日正好事出有因,也算印证了佛门的因果渊源。”
看了看堂下的师霜云,话锋一转说道:“万佛门药阁峰第五百零八代弟子师霜云堂下听宣,我受掌门师兄所托,若是有机会之时,便将那掌门之位传与师霜云。”末了又加上一句:“师霜云,你若是不接任这掌门一职,还真的不能同这位天门宗主下场比试。”
师霜云还未答言,惊诧之后的司马天娇脸上尽是惊讶万分的表情。
俗远继续说道:“我万佛门门主亲自出手,天门宗主,这一下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了吧?”天门宗主想不到这个万佛门掌教如此老道,深谙适时权宜之术,处决事情那是没有一点儿的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良久勉强嘿然干笑道:“既是如此,宗某便领教万佛门药阁峰首座的高招。”
先前还高深莫测,俨然一副大高手模样的天门宗主此刻周身尽在师霜云的剑雨笼罩之下动弹不得,每一个腾挪闪避变招,师霜云的剑雨便会紧跟着收拢几分。在殿内双方的人看来,宗主败局已定,任凭他如何苦苦支撑都无济于溃败的局势。甚至随天门宗主来的那几个人心下不解地暗道:“胜负早已分出,宗主何必拼着性命还要硬撑着?”
却不想此刻的天门宗主也是有苦说不出,师霜云出鞘的剑气犹如漫天倾盆大雨,无孔不入的逼得他用尽全身功力在周身上下筑起一道防御。明明那些剑雨可轻而易举的突破而入,令他登时剑气穿身而亡。却是并不尽力而发的留着余力,使他欲罢不能的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时间剑雨烟消云散,天门宗主周身压力刹那间全无。原本汗如雨下的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良久方才说道:“药阁峰首座历代人杰辈出,果然是名不虚传!宗明今日领教,甘拜下风!就此别过!”也不等一齐同来的人面面相觑,之后转身离去。
待天门一干人等远去,司马天娇忽然高声说道:“诸位首座,师霜云逆师杀戮,先杀师父,再杀玄空掌门。怎可反而担当万佛门掌教?”
七院首座听闻都是齐齐吃了一惊。惊愕不已的说道:“此事当真?怎么会?玄空掌门师兄死了?”司马天娇继续说道:“此事千真万确!诸位师伯若是不相信天娇说的话,此时可以当面质问师霜云!便知真假!”
凌霄阁内只剩下七院首座。
众人一言不发,整个殿内满是沉重的氛围。俗远见大家都不说话,轻轻咳嗽清了清嗓子,说道:“万佛门八千弟子,人多口杂,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去跟他们说吧。至于掌门的人选,大家以为如何?”
这一次禅峰院首座出奇的并未发言出声,空远说道:“我们几位老道都中了天门狐仙的奸计。如今的万佛门,也就只有师霜云一人可以抵挡外敌。除她之外,已经是再无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一人忽然说道:“掌门人的人选历来是有德者居之,并不是谁的道行高就能当上掌门人……”禅峰院首座忽然插话道:“如今多事之秋,万佛门大敌当前。若不是道行足以威慑窥视之敌。我禅峰院便第一个不服!”
青埂峰处,司马天娇落寞的站在山崖前。往日里干练英姿的她极为罕见的露出了无奈失望的神情,连身后缓缓一步步靠近的钟不提似乎都未曾察觉。钟不提却在距离她两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身形,似乎无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司马天娇虽然没有转过身来,依然是那般望着群山天际,却是已经收回来大半的忧伤神情,变得冰冷无情。
钟不提曼斯条理地略微点拨道:“论资历、论人脉,司马天娇师姐都远胜那个师霜云。她不过凭借着和祖师有那么几分谁也不知道的相似,就尽得万千宠爱。完全没有设身处地的考虑天娇师姐近年来为药阁峰一脉不分昼夜、劳心劳力的处理大小事务。”
方才司马天娇本是独自一人在庭院前因静远首座有些伤神,听了钟不提的一番话语,反而渐渐的回复了往日的沉着冷静,冷冷地看了钟不提一眼,“不提师兄身为大佛院首徒,没想到对我们药阁峰一脉的事情居然也是这么上心。禅风苑师伯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万佛门九大峰历来是各主其事,互不干涉。即便是贵为掌教至尊的玄空也是总领八院首座而已,并不会刻意干涉到各院首座的门下弟子。此为为万佛门开派祖师立下的一条大规矩,集思广进,不使因一人而大兴大衰,谋求的乃是长盛不衰之计。
钟不提一时语塞,这些日子他时刻关注着药阁峰一脉所发生的大小事情,自然清楚司马天娇此时的困境。本以为自己略加挑拨提点,拉拢司马天娇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这一下突然一个大转弯,委实出了他的意料之中。
却听到司马天娇继续说道:“不提师兄,你身为禅风苑的座下弟子,却能够令空远首座师伯的徒弟秦川师兄为你卖命,甚至连掌门人的首徒对你也是俯首听命,手段确实是很高明。不过用这些伎俩对付药阁峰的司马天娇恐怕是没什么用,让你枉费心机了。”说完,也不理会仍在一旁的钟不提,转身向药阁峰的方向走去。
钟不提呆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似翻江倒海一般怒不可揭。过了一会儿却渐渐平复了下来,“这司马天娇在药阁峰替静远打理事务多年,无论实践经验以及才干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心思之缜密沉着,即便是在整个万佛门的几名首座大弟子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出类拔萃,看来暂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得罪于她。”思虑良久,钟不提终于也悄然离开了这里。
这再寻常不过的青埂峰仿佛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重归默默无闻的时刻。不想百丈开外的了望峰上站立着一个人,就这么一直看着这青埂峰下的一举一动,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以及之后的钟不提那愤怒的表情都瞧得一清二楚。甚至在钟不提平复心情离开之后她仍是那般一动不动的站着,手持一把铜色古剑,上面绣着‘剑禅’二字,她正是新任掌门师霜云。
而她的身后不远处也站立着的俗远真人,不但将青埂峰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连师霜云的每一个表情仿佛都瞧在心里头了。他轻轻说道:“这就是万佛寺,世人景仰胜似仙界的地方。天下的名门正派都是这般,光鲜的外表总是有着最真实的争名夺利。”
师霜云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俗远,问了一句:“你带我来这里就是看着个?”俗远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虽然有些吃惊于她这个八等弟子的无礼神态言行,但还是勉强地说道:“不错,我就是让你看清万佛门!”
话锋一转,忽然勉强面带微笑的说道:“现在我问你,你师傅静远真的是你杀的?玄空师兄也是你杀的?”师霜云眼睛也不曾眨一下,很随意似的说道:“他们两个是倒在我的手下!”
俗远有些动容的看着师霜云,说道:“好好,事到如今你还能不改口的承认这件事情,你确实跟他们几个弟子不大一样。玄空师兄果真是没有看错你。”
师霜云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悔意愧疚,这才是令这位俗远动容的地方。看来这名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寻常弟子,心中的格律远非常人能够企及其一二。
空寂的青埂峰上,清风拂动师霜云的发髻青丝。她看着这空旷却可以鸟瞰整个万佛山的青埂峰的所在,若有所思的说道:“药阁峰的一花一草我都记得,首座师父的一言一行我更加不会忘记。掌门师伯,若是师霜云出了什么不测,还请全力维护药阁峰一脉的周全。”说完,竟径直离去。
俗远听闻周身一震,寻思着没有说出的一句话:“师霜云,你在那书斋别院的神龙鼎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如今师霜云道行已经冲破第十重天,可以说是万佛门立派万余年以来的第一人。放眼仙魔人三界,还有谁可以令她如此忌惮?难道会是那一直神龙不见首尾的天门狐仙?
忽然俗远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身向一处飞去,那方位竟是指向后山禁地,转瞬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厢房院前,傅雨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凝神刺着花绣。旁边懒洋洋的通黑兽儿显得有些百般无赖的半眯着眼,正在暖和的阳光下闭目养神。那模样,似乎天地间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足以将它从这悠哉的情调中拉出来。
傅雨虽是刺着绣花,却是有些分神的停住了动作,忽然莫名的轻轻叹气。兽儿似乎对傅雨内心的细微波动异常敏感,侧过头望了望过来。在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之后,复又懒洋洋的将头搭在前爪上。
已经近半年没有看见师霜云的人影,方才隐隐约约听到门中人悄声议论,似乎是关于师霜云师妹的事情。虽然是听得有些不大真切,但是看她们谈论时候的表情,傅雨心中猜测着必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更何况她们在看见傅雨也在一旁的时候,都纷纷停止了议论,借故离开了。
转头看了看心无旁骛的趴在一旁的兽儿,傅雨不禁露出笑容,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兽儿,如今也就只有你肯这般不离不弃的同我随影同行的在一块儿了。”兽儿半搭着脸,就这么睁眼瞧着傅雨,张嘴打着哈欠一般舔着舌头。它当然不会听得懂傅雨同它说的话,只是已然听习惯了那熟悉的声音,会不自觉地作出一些回应。
忽然兽儿睁眼露出精光,紧跟着站起身踱步到傅雨身边之后,十分警惕转头侧身望向空荡荡的身后。傅雨正有些疑惑,那空荡荡的地方渐渐显出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衣襟迎风飘拂,持剑而立,却正是多日未见的师霜云。
师霜云看了一眼傅雨,目光却渐渐停留在了兽儿身上。兽儿乍见师霜云那熟悉的模样,却似乎有些迟疑。眼前的师霜云虽然是容貌依旧,细看又有些莫名的陌生。只是这般瞧了一会儿,它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终于收敛了那夺人的精光,踱步移步到师霜云身边。
傅雨可没有兽儿那么大的灵通,眼见师霜云突然出现在面前,方才的愁眉不展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师霜云这时也看了过来,却只朝她微微一笑,悠悠地说道:“雨师姐,怎么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你还在那一动不动的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