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初见千雨(一)
逍遥正在酒楼品茶,忽然身子大震,凝神静听,幽幽的琴声在远处断断续续的飘荡着,只听得几声,心中大奇:“这音律极为熟悉,赫然是故人时常弹奏的‘逍遥曲’!
这首曲子历来只在旧时故人那听闻奏过,怎么这里竟然也会有人弹奏此曲?周围楼宇重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哪一家传出来的。琴音忽然没了声迹,如同风筝断线了一般,再也无处寻找。
正四下张望之际,街边正当一人扛着一杆招牌旗子,上书‘千里神算’。正贼眉鼠眼的看着自己,却不像其他人似的逃之夭夭。
逍遥正在没人可以发泄,当即冲上前喝问:“老头,你瞧什么瞧?”那人呵呵一笑,说道:“老夫乃是‘千里神算’,人称‘猪耳朵’的便是。客官,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不久恐将有大事发生!怎样,让老夫替你借这一卦如何?只需纹银一两,必然教你避凶就吉,化灾难于无形。”
逍遥虽然年少,但是这等招摇撞骗的把戏岂能糊弄得了他。看了一眼他肩上扛着的旗子,嘿然笑道:“猪耳朵是吧?千里神算是吧?那你有没有听出或者算到今日你会有血光之灾呢?”猪耳朵看着少年面色不善,登时紧张了,连连说道:“客官!小本生意,两厢情愿,绝不勉强,绝不勉强!”
逍遥忽然问道:“你方才说我今日将有大事发生,可是确有其事?”猪耳朵一愣,继而嘿然笑道:“少年你既然不信,又何须有此一问?我看你——”他本想说那极其顺口的‘印堂发黑云云’,忽而改口道:“还是赶快赶路吧。”不想逍遥却道:“你让我赶快赶路,我偏偏要慢慢赶路,今儿就留在这儿同你站街看相了。”
猪耳朵登时迷茫了,问道:“这是何意?”逍遥说道:“我也没必要让你借卦,只要今日我呆在你这大仙的身边,任凭他大灾大难想必都能如履平地,逢凶化吉的了。”猪耳朵立时惊恐状:“哎呀呀,你怎么这般无赖!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转而一想这般埋怨无用,便软和一些说道:“客官你尊容有些那个晦气,你站在这儿,那样子谁还敢前来找我看相?老夫今日可要颗粒无收、血本无归了。”
逍遥翻眼一瞪:“我怎么就显得有些晦气了?我在这儿,必然保证你客源满流、财源滚滚。”眼看着此刻周围除了他同猪耳朵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他这一番话可是说的猪耳朵听了不禁吹胡子瞪眼的。
忽然间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请问千里神算大师现在可是有空了吗?”猪耳朵和逍遥一齐侧身瞧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年少女子端然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的。猪耳朵还未及搭话,逍遥已经抢先上前施礼说道:“在下千里神算首席大弟子逍遥,请问姑娘有何事相询,我师父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小姑娘。
心中正暗道:“别人见了我尚且避之不及,这小姑娘却是没有半分的惊慌之色。看来这猪耳朵也是胡说八道的在糊弄人了。”忽然瞧见小姑娘的眼睛全然黑色没有亮光,顿时愣住了,原来她看不见的!
那少女听了逍遥之言,以为神算大师今日竟出奇的有空。心下不由得欢喜,溢言于色的说道:“小女子姓傅名千雨,想请神算大师替我父母借上一卦,好让他们在地府之下过得好一些。”猪耳朵听了不由得倒绝,忍不住叫道:“已死之人也来找我借卦,这可真是千古奇闻!嘿嘿!”傅千雨听闻此言微微一怔,脸上有些尴尬。她这个要求自己本来就有些觉得不大妥当,如今听神算大师这么一说,立时更加觉得难看了。
逍遥在一旁接到:“不过呢这千古奇闻的事情师父您老是非借不可的了,如此才显得咱们千里神算猪耳朵的招牌名不虚传,百战百胜。”说完朝猪耳朵一瞪眼,似乎在说‘你若不借她一卦,我必将今生今世都缠绕跟随着你’。猪耳朵竟是莫名的一个激灵冷战,赶紧闭嘴不言。
傅千雨听逍遥这么一说,复又欢喜于色,说道:“如此傅千雨先行谢过神算大师还有这位逍遥大师。”又说道:“小女双亲灵位在家室内安放,还请两位大师屈尊移驾!”逍遥又抢先说道:“不算屈尊,祈福人神鬼,本是我师徒二人的本分职责。姑娘肯让我等前去施法,实在是我师徒二人的万分荣幸。”撺着猪耳朵脚不离地的便随傅千雨一同前往。
这姑娘虽然是盲目之人,行走之际却是没有半分的停滞。逍遥不由得纳罕,想不明白她如何能够在黑暗中行走自如的。
到了一处府苑,傅千雨停住脚步,稍微回身说道:“这里就是我居住之所了。”逍遥抬头看了看倒没觉得什么,猪耳朵睁眼一瞧,却是几乎双腿发软,身子瘫痪。要不是逍遥一手撺着他,他早就躺在地上了,或者魂飞魄散的逃之夭夭了也不一定。口中暗暗说道:“哎呀妈呀,这是‘七灾八难’的兆像,吾今命休矣!”
看着猪耳朵一副死人的模样,逍遥伸手拎着他,直接跟随着傅千雨府苑,合上大门。径直向大厅内堂走去。
千雨的府邸逍遥瞧着倒还隐约透出富丽堂皇旧貌,不过那老道的猪耳朵却是到了此地登时如临大敌一般,恨不得撒遍身上的镇邪之符。暗地里早已经将这两个小娃娃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百十上千遍。
傅千雨到了厅堂,说道:“我还有一个舍妹,待我唤她出来。”便高声唤了几声:“朱灵!朱灵,大师和他的徒弟来了,你在哪里,快出来拜见。”接连唤了几声,却是没人回应。逍遥不由得问道:“令妹该不会出去了吧?”傅千雨沉思了一会,也是有些奇怪的说道:“应该不会啊,方才出来的时候我特地嘱咐让她留在家里等我回来的。她这会儿是去哪里了呢?”
这时候猪耳朵突然出声说道:“依老夫之见,想必她是一个人呆在此处,心中害怕,躲到别处去了吧?”傅千雨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大师真是说笑了,这是她自幼生长的地方,岂有害怕的道理?”逍遥跟着说道:“我师父耳朵很灵,能测听千里之外生灵鬼怪的动静。就是眼睛不怎么好使,有时候会有些睁眼说瞎话,傅姑娘你别当真在意就行。”
傅千雨听了微微一怔,暗道:“这位逍遥是大师的徒弟,说话却是怎么对大师如此这般的无礼?当真是令人费解。。。”但是听得出他说话之间有意回护自己的意思,倒不好当面驳他,便说道:“逍遥大师言重了,小女子怎敢放在心上。”
逍遥赶紧纠正她说道:“傅姑娘,我还不是大师呢。我现在还只是大师的徒弟,你得叫我逍遥徒弟或者逍遥都行,这一位我师父千里神算才是大师呢。”傅千雨不由得又是微微一怔,“让自己称呼他逍遥徒弟?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他的师父了?这位逍遥真是胡闹,听闻他的声音是年岁与自己相仿,却凭地这般顽劣?”因说道:“两位都是小女子请来的大神仙,不敢失了礼数。”复又说道:“眼下舍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倘若她这会在这儿,想必款待两位更为周到些。”
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千里神算大师,您老可曾看出什么了吗?”原来自己只顾着和千里神算的徒弟逍遥说话了,一时倒是忘了猪耳朵这会可是在一旁的。想起来之后,不免有些歉意。只听逍遥说道:“呃,我说师父,方才你说听不到傅姑娘双亲的丝毫消息,是有因为厅内两件东西遮挡住了。刚刚你同我说的多出来的两件东西可是厅堂前面这两块东西吗?”
傅千雨没有听到猪耳朵说话,听逍遥这么一说,当真以为猪耳朵将那言语悄悄告诉他的徒弟了。虽然有些奇怪这猪耳朵大师为何要避开自己,不让自己听到。此刻连忙说道:“那是家父家母的牌位,逍遥……你确定是它们在遮挡吗?”忽然听到千里神算唔唔声,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鸟语。傅千雨微微一怔,她双目自幼失明,对这言语辩听能力可谓是无人能出其右,眼下对这猪耳朵施法之时的言语却是一窍不通。只得向逍遥讨教道:“那个,请问令师说的是什么?”
逍遥笑了笑,说道:“傅姑娘,这个可是我师父的独门绝技!你想啊,他被世人尊称为猪耳朵,更有千里神算的美誉。呃呃,这个猪耳朵可不是贬低的意思,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赞美之词。那不就是说耳朵可以辩听千里之外的人神鬼的一举一动吗?”傅千雨听逍遥这么一说,细想果然是极为在理,便点点头,恍然大悟似的微笑道:“令尊师声名远扬,确实是名不虚传。”她原本还有些顾忌这称呼猪耳朵是否会有些不太尊敬了,这时乍起胆子说道:“那么还请逍遥、逍遥兄向令尊师猪耳朵询问一下,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逍遥清了清嗓子,似乎稍微正色说道:“嗯,方才猪耳朵师父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他说天机不可轻泄于人,让我代为转告。令尊令堂都未曾在那阴曹地府,傅姑娘就大可不必在这厅堂摆设灵位了。”
傅千雨听了大是惊讶,声音竟不由得有些颤抖:“猪耳朵大师他当真是那么说的?可明明那官府的人前来告知早已问斩了。”逍遥正声说道:“傅姑娘,猪耳朵的话你难道还怀疑么?心诚则灵,亵渎神灵那可是请法师的大忌啊。”
最后这两句逍遥说的有些不伦不类,好在傅千雨没有察觉。逍遥自己觉得有些偏离远了,赶紧补了一句:“这后面几句话是我自己加上去的,可不是我师父说的。”傅千雨说道:“逍遥兄台的好意,傅千雨心领了。我这就去撤下那灵牌……”
她正向灵牌方位挪去,忽然外面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片刻之后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异的声音:“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逍遥也已经瞧见了一个与傅千雨年岁相仿的丫头出现在门口。在她惊愕之际,先行自我介绍道:“在下逍遥,乃是千里神算唯一的亲传弟子。敢问这一位是?”
傅千雨这时也停住了脚步,微微转身说道:“灵儿,这位是我请来的法师和他的徒弟。”又说道:“逍遥兄,这位就是我舍妹了。”忽然她的这位舍妹惊呼了一声:“您老就是远近闻名的千里神算大法师吗?哎呀呀,你老怎么坐在地上了呢?”
傅千雨面色一变,有些汗颜的惊道:“猪耳朵大师,您老人家现在坐地上了?可是方才施法损耗法力过度、体力不支之故?”
只听得又是一阵唔唔的声音传来,傅千雨正待向他的徒弟逍遥询问请教。却听朱灵忽然问道:“大小姐,这一位是千里神算的徒弟么?他怎么把法师老人家穴道给点了?”原来朱灵学过一些粗浅的内家心法,粗略通晓点穴拳击之法。第一眼看见猪耳朵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逍遥却还以为这个朱灵是和傅千雨一般不通武学,可以轻易糊弄过去。仍然满嘴信口齿黄的说道:“这位千雨的舍妹,你这话可就是不对了,怎么可以随便污蔑人呢?我师父名闻遐迩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可以比拟的?能够这般轻而易举的被人点住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是我师父施法与众不同的地方,施法之时必须耳根六静,不受外间事无干扰,如此方能一心一意的辩听三界之事。为此我特地帮他点了周身穴位,独留耳朵一处穴位,如此方能发挥出千里听声辩位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