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窑
“爹，既然如此，现在就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了，怕不怕也被他们盯上了，‘老北风’没有人性！再说，四姨是被他们给害死的，此仇非报不可！”泪水又一次涌上丁贵云的眼眶。
“对，敢打我闺女和丁家堡子的主意，此仇不报非爷们！”丁大掌柜的把身子向上拔了拔，“浩哲，你多带几人先把那五位死去兄弟的尸首拉回来。”他抹把眼角语气平缓地对金浩哲说道。
金浩哲应一声走出门去。
丁大掌柜的把身体转向那位看病的老头：“先生，死去的这五位兄弟还有四太太的后事就全部拜托给你了，另外，你要多准备一点红旗，一天之内，把堡子四周的围墙及炮台都插满红旗！”
老头及屋子中的人听闻此言大吃一惊。
插红旗，这是硬惹土匪来砸窑！
砸窑，也叫踢卡拉，是土匪的黑话，窑是指设有围卡的村镇、县城或大户人家的宅院，砸窑就是靠武力强取，砸破之后，便于抢劫，这些年一些有钱的人家，为了防止匪患，不惜重金构筑高大的围墙，四角修有炮台，又雇佣胆大艺高的炮手看家护院，这种窑称之为响窑，而在大院里挂起红旗的，人们称之为红窑，以此来表示对土匪的蔑视。
丁大掌柜的已下定决心：“现在，我就想与他们对着干，看他们能咋的？！”
丁大掌柜的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今天的事，不仅敢动她的宝贝女儿，而且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也让他心中滴血不止，除此之外，还因为他与土匪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今年六十五岁的他早年有一妻一妾，他的妻子比他大三岁，是娃娃亲，在他十五岁那年，由双方父母做主，给他们成了亲，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子什么都不懂，但他那个大媳妇可是什么都懂了，白天领他玩，晚上领他睡，处处像管孩子一样的管他，时间久了，他老婆不像是媳妇，倒是像他妈了，两口子的感情那就不用说了，冷得跟一块冰似地，不仅如此，两人还老是吵架，你瞅我不顺眼，我看你难受，他老婆跟母老虎似地，让他受不了，就这样过了十五年，有一天他父母过世了，他成了真正的掌柜的，可以放开手脚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窑子里的小翠娶回了家，像宝儿一样供养起来，大老婆能不生气吗？这样一来，家里战火不断，夫妻越打越生，简直就像冤家一样，见面都不说话，时光匆匆如流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五年，这年的四月十八，大老婆去逛庙会，没想到遇到了意中人，只不过这个意中人不是等闲之辈，而是土匪中的二当家的，从没得到过真爱的大老婆就像久旱遇甘霖、干柴遇烈火，他们的爱情猛烈地燃烧着，从来没有的幸福使大老婆如醉如痴，竟然答应情人当内奸来砸自家的窑。
那天夜晚，胡子来砸窑了，那时的丁大掌柜的还没有今天的气势，没有这么多的炮手，武器也不好，胡子砸窑时，家里每人都抱着一门老洋炮向外打，刚刚打一会儿，人们都一个心眼儿紧张对敌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大老婆端起老洋炮，照着丁大掌柜的就要开枪，不管怎么生气，一想到二十多年的夫妻，她的心还是一哆嗦，她勾火时，枪口跑偏了，咣地一声枪响，只听丁大掌柜的妈呀一声，载到在地，这边的大老婆也妈呀一声随手扔掉了枪，原来，她把自己当家的放倒的同时，由于心慌，枪没放稳，因为后坐力的缘故她的门牙被枪把磕掉一半，这时窑被砸开了，胡子们抢掠一空，等丁大掌柜的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大老婆没了，小老婆也被打死了，家产也没了大半儿。
慢慢养好伤的丁大掌柜的并没从此消沉下去，而是进入鹤岗县城做起了生意，不久他娶了第三位女人，一家大户人家的千金，也就是丁贵云的亲生母亲，三太太对家人、佣人很和蔼，处事公正、果断，乐善好施，在她的帮助下，他的生意越做越好，几年下来，家底又慢慢积攒起来，未曾想的是，六年前三太太却因重病而离开了人世┅┅
见大掌柜的意已决，先生不好再说别的话，不过他却没急于走。
先生大名窦文风，今年五十二岁，实实在在一读书人，秀才出身，精通天文地理和医术，满腹学问，足智多谋，不仅是丁家的管家，也是闺女贵云的私塾老师，两人相处得如亲兄弟一般。
丁大掌柜的叹口气刚想说什么但嘴一张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手一松，掌心中间竟然一滩血。
窦文风与丁贵云慌了，“爹，你快去歇着吧。”丁贵云连忙扶住他，丁大掌柜的已卧床两个多月了，今天她与四太太之所以去赶庙会也是为父亲祈福请愿，丁大掌柜的猛然受到如此打击病情无形中自然又加深了一些。
众人把丁大掌柜的扶进他住的东屋。
丁大掌柜的喝过两口水，略喘了喘，脸色好了一些，窦文风号过脉后又开了一副药方，见这头安稳下来他连忙去忙别的，“爹，你好好歇着吧，什么事有我呢。”丁贵云把父亲身上的被子向上略拽了拽。
丁大掌柜的点点头，有些疲惫地慢慢闭上眼睛。
见他睡着丁贵云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脱下男装换上女儿打扮，坐在床上她把今天发生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或许几个月前，或许一年两年的也说不定，“老北风”这伙儿土匪早就盯上了丁家这块肥肉，也一定为此下了很大工夫，否则，不会出现今天一系列的事。
今日之事凶险万分，要不是发生变故，刚才她只能有两种结果，一是被俘，二是被打死，被土匪抓住还不如被打死，就算死，依照“老北风”的口气，她也得不到好！想到这她恨得直咬牙。
突然，她脑中浮现出一张长有鹰钩鼻的男人脸。
她的心禁不住再次狂跳起来，张天东，她开始念叨起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