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子寿诞
来与沈飞阳叙话的老者,正是隐退了的老将,归德将军公孙高。
这公孙高,曾在京城巡防营做过统领,上了年纪后也担任过练兵工作,其中娘子军也在他手下受过训,因此许多巡防营的兵士都认得他。
而他此番前来,只是因着好奇而已。因为他不仅是巡防营的老师,在卫茗徵年幼时,也做过她的教习师父。
衍朝皇室也很重视对子女的武艺教育,大衍处在全民备战的状态,下一个领兵到前线的没准就是皇室子弟,所以皇室的皇子皇女们,只要不是先天残疾,至少也得有虎境武者的水平,才有资格统兵。
公孙高不知前些时日的公主遇刺,只知出使南诏、长公主殿下下落不明的那几个月,是这莫问心搭救了公主殿下,前几日似是还拒了殿下的供奉邀请,因此特意来瞧瞧。
“老人家,你盯着我半天了,到底所为何事啊?”沈飞阳一顿风卷残云,将自己盘中的菜品都吃了个干净,那老头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了半天,见她吃完了,才开口。
“我看你这娃娃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今天中午才揍了宁家小子,晚上便敢大剌剌地到街上吃饭来了。”
沈飞阳心说这还算不知天高地厚?她要是真是个虎的,就该把那个什么宁二当街打死。
只可惜过两天是皇帝老儿的寿诞,她最好还是别在这时节真惹出事来,沈飞阳早就存了离京时夜探宁太师府、给宁二一个终身难忘教训的心思,这几日也只是蛰伏而已。
“京兆府尹大人都没把我关进牢里,说明我们只是年轻人的意气之争嘛。老人家,你莫非是那宁公子的长辈,来找我这晚辈讨说法了?”沈飞阳解开酒囊,咕噜地喝了一口自己的酒。
公孙高嘴角抽了抽,小兔崽子,咋还骂人的呢?说他是宁二家的长辈,那不是等同于说他是老王八吗?
“我哪敢高攀太师府啊?小哥,你可千万别乱说。”公孙高皮笑肉不笑,心说不知者不怪,努力地把自己岌岌可危的血压压了下去。
毕竟衍地的武将勋贵,素来是看不上酸腐文人出身的宁家的,只是论玩心眼,又鲜少有玩得过这帮子文人的,便私底下在心里偷偷的骂。
沈飞阳点头,既然不是太师府的,那应该不是来找她麻烦的,于是说话也随意敷衍了起来。
“哦,既然非亲非故的,那我也不用担心你是来揍我的。”说罢便要结账离开,临走时抱拳道:“老人家自便。”
公孙高摇头,看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到底是个江湖中人,公主收揽不下,也是情有可原啊。
那猫儿被沈飞阳抱着,懒懒地“喵”了一声,出了这昴星楼便跳下沈飞阳的臂弯,一转眼就不知所踪了。
天子寿诞,举国上下都来庆贺。卫茗徵作为建德帝的皇长女,自然是不能缺席的,否则也不会拖着重伤跑回来。
她和这个皇帝亲爹,可没多少父慈子孝的时候。人一旦登上了皇位,那首先的第一身份就是皇帝,其次才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君在前,父在后,所以天子威仪不能侵犯,做子女的更不能让皇帝老子没了面子。
没错,君父的面子,自然是比她这个公主重要。卫茗徵从不认同她父皇冷漠薄情的那套,却只能忍着,为了夺嫡大计,为了大衍江山的未来,为了给母后和亲弟弟卫茗羽报仇雪恨,她这个女儿也只能忍。
卫茗徵冷眼扫过她的兄弟姐妹,垂眉想着同她父亲一起坐在高位上的宁贵妃,心中恨意膨胀,面上却一丝一毫都未显示出来,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
“皇姐,近来身体可好啊?”流程走完,歌舞续上,座下的皇子皇女们都放松了许多,开始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三皇子卫茗觉趁此机会,同坐在一侧的卫茗徵举杯相贺,实则是往对方伤口撒盐。
母妃说卫茗徵逃出重围,毫发无伤,他们母子花大价钱培养的鸾阁杀手竟无一回来,他不相信,卫茗徵身边凭什么有那样强悍的高手相助?
“谢三皇弟关心,近日我庄子里有人采了新茶,得空叫人给你送去一斤。”卫茗徵笑道,举杯将杯中御酒一饮而尽,卫茗觉看她身形稳健,谈吐流畅,面色红润,真不似遇袭重伤之人,心下有些恼火,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模样。
“那我便谢过皇姐了,皇姐给阿爷准备的礼物真是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啊……”
一番虚情假意的交流下来,旁人看着以为,这对皇室姐弟私底下有多亲密,实则是互相想把对方捅死。建德帝对今日这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景颇为满意,不管这帮孩子私底下是如何争夺储位,到他面前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演来演去,这便是做皇帝的快乐之一了。
建德帝从心底而言,对这种事有一种病态的享受感。他不似其他天家人,渴望着权力之下的真挚亲情,建德帝自小就认为,皇室之内没有亲情,皇后、贵妃等等妃嫔,终究不过是拉拢世族朝臣、繁衍子嗣后代的生育工具罢了。
他此生最爱的人,只有他死去的阿音而已。
皇帝的眼睛扫过自己的长女,皇长女卫茗徵,长大后,模样最和他心爱的阿音相像,做事也颇为稳妥,建德帝对这个女儿是最为满意的。
只可惜,宁澜这个废物,原本以为她母亲和阿音的母亲是亲姐妹,因此长得最为相像,自己便给了她贵妃之位,然而生出来的儿子却丝毫不像阿音,还不如那死去的傅驰淑,虽说镇国公的妻子是阿音的姑姑,但傅驰淑为他生了个好女儿啊。
思及佳人的面容,建德帝连同对卫茗徵投去的目光都“慈爱”了几分,看得周围低声交谈的皇子皇女们,心中都涌起了几分酸意,对这个皇长姐的不满更重了三分。
卫茗徵面上不显,似是没察觉到父亲的视线一般,专注地欣赏着殿中歌舞,实则心里泛起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