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流言
偶有仙族途经惊艳回首驻足才发现根本来不及细看神女是谁，视野中只剩一道残影。感应到山外来者行踪，凤仪早早便在百丈琼树秋千旁等候。勾月初露时分月华神君终于抵达醍醐山口平谷，飘然身姿仿佛踏月而来。凤仪眼中闪过惊艳和欣慰，九重天上最尊贵的神君就应该如此。有亲友等的感觉让李月心头暖暖的。玉面破冰露出笑意，略带着雀跃快步上前拉住递向自己的双手。
“凤仪，怎么好让你接我。”
“早就想你来了，怎能不远迎？这次可要在五重天多住些时日。”
“一言为定。怎么不见云霓？”
“她最近被拘在家里学东西，不常露面。等明日出发时就能见到了。”
“那疏瑛去吗？不会还在闭关吧。”
“我也不太清楚。”
“难道有伤在身？我得去瞧瞧。”
自云台一别，李月已经许久不见这位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友。甚是挂念。想着若明日疏瑛不来，自己便等品道会结束后去麒麟谷找他。凤仪不好阻拦而且月华神君已经回归天界的消息迟早会传进疏瑛耳朵里。过犹不及，还得坦荡自然些。这般思量着便在回凤族路上一边用青鸟纸鸢给疏瑛传讯，相约明日一同前往兰仙处。
龙女对能录音的纸飞机惊奇不已，一连说了好多句话。
什么疏瑛疏瑛你听得到吗？我是月华。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要是你明天没空去的话我就过来看你。
凤仪但笑不语，依旧送李月去了之前的住处摘星阁。且不说疏瑛那边收到青鸟纸鸢后心情如何复杂到一夜难眠，闻着榻边窗前依旧繁盛如瀑的凤霄花李月心头亦是百感交集，只觉恍若隔世般。
月落日升，星河流行。
雏凤声声清鸣。晨起刚飞进梧桐林，李月便被一阵掀起金光落叶的劲风紧紧拥入怀中。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沉默关怀与抚慰。龙女身形凝滞数息便放松躯体窝进这久违的温暖胸怀。就这样了吧，就这样了。既然都希望她做无忧无虑的天界神女，就得好好做才行。更不能再让夫君失望。深呼吸几口后李月故作俏皮环抱住耀目红发仙君还拍了拍他的肩背。
“偷袭我是吧！”
“月华、”
看着近在咫尺的通红双眼，疏瑛心魂疼到难以复加。月华她与那凡人的结局如此惨烈，当时该有多难过多害怕？挚爱命丧眼前却无能为力。而且小叔叔回信说是千真万确的魂飞魄散，再无可能了。
“我会好好的，别担心。”
“好。”
他会一直陪他的龙女。疏瑛舍不得松开久别重逢的怀抱，依旧将李月整个抱在怀中安抚。刚刚结束领舞的凤仪一落地便瞧见这副景象，只觉天崩地裂。忙不迭上前将十分契合登对的男女分开。让别个知晓还了得，令凤发愁！
这个墙角要是真的让疏瑛乘虚而入撬了去，以后只怕是令三界不得安生。
“好端端的，你又惹月华哭做什么。”
看着凤仪投来略带警告的视线，疏瑛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见微知着，从自己回天界便被关在谷中强行闭关便能猜到些许。为何月华的消息偏偏要瞒着自己？不止叔叔，父君也特地嘱咐不得与月华过度亲近。这般防着的原因只会有那一个。
“都是瑛儿不好。”
“下次可不许再招我们月华。”
“我知道了。”
李月只当凤仪太护着自己，快速抹了抹泪花后抱歉对垂眉冷目的疏瑛笑了笑。
“我也想疏瑛了，他没有招我。凤仪你这小婶婶也太严厉了吧。”
“你倒是护着他。”
“我当然要护着疏瑛。”
疏瑛耳后露出不起眼的一抹红色，面色也骤然柔和下来。且不想那个不能说破的阻碍，至少月华是愿意亲近自己的。站在情意绵绵对视二人中间的凤仪艰难扯出尴尬又不失礼仪的微笑。这算什么事啊，得快点把云霓那只傻鸟弄来救场。
上天垂怜，不多时云霓那咋咋呼呼的独有声线便从远处传来。以前凤仪只觉得聒噪，如今落在耳中犹胜西天福音。
出乎三位意料之外，火红身影旁居然还跟着依旧清润温和的木须弥。虽然云霓依旧一脸傲娇不情愿，但都看得出来这对冤家的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许多。待相互寒暄数句，众仙便出发往三重天而去。自醍醐山始白银赤青各色光点流星般飞速划过。约摸一个半时辰，络绎不绝的车撵鸾轿和各式坐骑仙兽映入眼帘。这便是到了花仙所在。
不算跟在陆珩身后那回，李月这是第一次参加天界盛会。着实有些看花眼还悄声同凤仪问了许多。神仙玩的花样比时装周还更高级，豪车高定应接不暇。至于那些看笑话的打量神识，月华神君视而不见。毕竟还敢问到正主面前么？待通过群芳长廊，梅仙款款上前引凤仪一行入殿落座。此次与会身份贵重且年长者甚多，龙女等被安排在了第二环略靠中的位置。
“案上略备薄酒一二，诸位仙家请。”
“有劳梅仙带路。”
“梅仙从前送的香料在下很喜欢，可惜一直没机会当面道谢。”
香料？自己何时往广寒宫中送过什么香料。花仙亲自调制的香料何其珍贵，均需本命灵力入炉调制。
梅仙转瞬便想明白其中关节，浅笑回礼并未表露心中惊讶。原来那香料不是宸极宫用的。既然香料不是，按时送上九重天的点心美酿与灵果就也不是了。数年前接到那般急的旨意时花仙殿诸仙倍感疑惑。陛下何时懂香喜香又何时在意口腹之欲？还叮嘱的那般详细。近来传言虽不可尽信，但这位九天龙女或许当真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宠的宝贝…
“浅薄之物，神君喜欢就好，当不得神君一声谢。”
一坐一席，月华神君左边是凤仪少神右边挨着疏瑛少神再旁边是云霓公主和木须弥仙君。
离正式开始虽然还有些时间，子英大殿已陆陆续续坐满。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热闹。神仙都过目不忘。李月发现不止在百花会曾见过的同辈基本都出席了，还有许多足以和凤仪媲美的超级美女。加上主场各有千秋个个绝色的花仙，堪称极致版争奇斗艳。要是那些美女不要再时不时用莫名其妙的复杂眼神看自己就更好了，总是让人有些乏味。
年长位高者就席稍晚些，再过了约两刻钟才随兰仙一道步入子英大殿。放眼看去大人物还真不少，有的老头子都是李月曾经在陆道机生平回马灯中才见过的。只是后面怎么跟了个佩瑶？？？？罢，灵璧族长夫人也当得起。
龙女眼不见心不烦低头在桌子下玩左手抓右手，不经意被一直观察自己的疏瑛抓个正着便侧身同他讲起了悄悄话。
“疏瑛，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无聊呀？”
“品道会大多如此。”
“都这么热闹？”
“如此规模的不常见，数百年才有。”
“看来花仙灵露真的很珍贵了。”
疏瑛捏了捏指尖翠绿酒盏然后举杯饮尽，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意味在其中。
“品道会后月华做何打算？如果没有什么安排的话不妨随我回麒麟谷。”
“好呀好呀。反正都要在醍醐山多住些时日，而且本就想着去你那里玩。”
“多住些时日是多久？”
“都行。陛下如今在闭关，我回九重天也没地方可去没事可做。”
“那一言为定。”
“这么正经做什么。”
见赤发少神又朝自己举杯，李月自然斟满一杯花酿碰去。不曾有半点辜负。这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场景落在有心仙族眼中又引起好一阵窃窃私语。怎么着位月华神君又同疏瑛少神关系这般好了？难道一起下界历劫时还有什么别的不可说的纠葛不成。
啧，当真是祸水。几位本就对月华神君这个横空出世龙女看不过眼的神女公主谈笑间甚至毫不遮掩音量，直言不过尔尔。此言被有心之辈听见又是几阵低笑。佩瑶见状露出完美却阴狠的笑容。贵为神君龙女又如何？若没有家族支撑没有陛下偏爱捧着便什么都不是！等这龙女自云端跌落便是她为吾儿报仇之时。
此等非议令分坐大殿各处的花仙皱眉不已，凤仪与云霓的脸更是黑如爆碳。木须弥拦了又拦才将朱雀要掀桌子的火气熄下。
“这些无稽之谈终只是风言风语，太当真反倒对月华今后不利。且先静观她们究竟有何目的再商议应对之策。”
“木须弥言之有理。”
那些有关自己的流言李月自然听得到。转头对好友不甚在意笑了笑，以示自己并未放在心上。世间最痛最苦已经尝过，哪里会在意这些小打小闹。不论她们有何目的都与自己没关系。只是自己这个天界吉祥物身上有什么可谋划的？莫名其妙，吃饱了撑的。
凤仪如何看不透那些女仙心中打什么算盘，怎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是事关月华凡界过往，不便轻易捅破窗户纸。
“月华，你莫生气。她们不过是因妒生恨生厌的面目丑陋之众罢了。”
“嫉妒我做什么？”
难道她们是碍于天条不得下界，实则也想有一番彻骨铭心的姻缘。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混着鹤顶红的玻璃渣糖也有抢着想尝尝的不成？李月都想笑出眼泪来。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倒想劝她们别犯傻了。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凤仪倒不知如何回答。好在疏瑛也不愿她揪着这个话题继续才不至于冷场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世间事从来事与愿违。佩瑶哪里愿意在众仙面前放过煽风点火的绝佳机会？只要能激得月华神君失态便不算白来！只见她用那戴着华丽护甲的纤纤玉指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便同随行仙娥开场做戏。
“今日诸位因品道而欢聚一堂，我怎能因自家私事扰了大家的雅兴。花仙灵露有缘有能者才能得之，只怕是要白跑这一趟了。苦了岩儿，不知何日才能复原。”
“尊上，切不可做此失意之语。若实在无缘得一二灵露，咱们也可试着用重宝同仙友交换。总还是有办法的。”
“仙露那般珍贵，叫我如何开口。”
“可少君的身子实在不能再拖了。”
“我、我苦命的岩儿…”
拳拳慈母心，谁忍拂她意？不得不说佩瑶唱念做打的功夫远比淏岩更精妙。上首的兰仙做为东道主岂能充耳不闻？哪怕知道这话有抛砖引玉之意也必须接下去。
“佩瑶仙尊，此次仙露虽少却怎么也能匀出一二以供令郎救急之用。不知令郎的伤势究竟如何，需要几何仙露？”
听得兰仙此话，在场诸仙也纷纷开口问起了佩瑶。灵璧族少君也算是小辈中的佼佼者，怎么会受重伤呢？谁伤的？
佩瑶有意遮遮掩掩，说些含糊其辞的话语惹人瞎想。最后才在一位老天尊不耐烦的发话下不得已说出实情，一边说一边忌惮着看着远处魂游天外的月华神君。她也不傻，没说淏岩在幽冥为什么会被打。只说月华神君为了凡人师父的魂魄追到幽冥行凶，若非有幽冥差役和河神拦着只怕不止重伤。至于未婚妻历劫中恋上凡人强行退婚更让淏岩一病不起的话便由口无遮拦的左右仙使帮忙补充齐全。
淏岩少君和浠芸仙君？
历劫？情缘？
难怪上次百花会未见他俩。
一石惊起千层浪。兰仙恨不得将舌头嚼碎吞回去，今日这品道会是开不成了。
灵璧族族长夫人真是好大的气派，如此打花仙的脸面。非要借今日做筏子发难月华神君。她当花灵一族软弱可欺，可以肆意做弄么？若淏岩少君当真无辜，以她们的秉性何至于隐忍不发？可笑至极！可如今事态已经不是分坐八方的花仙们能平息下来的了。本就抱着看戏和煽风点火心态的女仙们哪里愿意错失良机？
你一言我一语，绵里藏针的将龙女恃宠而骄仗势欺人无端行凶的累累罪恶描补至活灵活现铁证如山。至于不愿掺和其中的仙尊天尊便默然饮茶，仿佛无事发生。天后还不知花落谁家，与自己何干？
席中凤族，朱雀，麒麟和五重天各族知晓底细，自然都是站龙女这边。不说同仇敌忾，与居心不良落石者在落座席位上便泾渭分明。心底不由愤慨道她们怎么敢如此行事，莫非以为能得了什么好处？
凤仪冷笑着扫过那一张张绝色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依旧入戏的灵璧佩瑶身上。凤仪身为凤族少神，与会者中最为尊贵。被她这么看着，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神女公主们心头也有片刻打鼓。凤族少神无心天后之位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可她这么护着月华神君是为什么？莫非代表陛下的意思？亦或者说，凤族有其他的安排？且再试上一试才行。只是不等她们再开口，正主已经放下了酒杯。
李月只想着既然老天非要让自己当神仙，那便当最快活最放纵的那一个。十分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浑身写满随意与无畏。只要陆珩还把自己当天界吉祥物供着，跋扈些又如何？
“淏岩的确是本神君打的。打便打了，佩瑶仙尊又想如何？不止打过，在凡间还杀过。以后他若再敢出言不逊，本神君依旧见一次打一次，打到学会闭嘴为止。”
此话一出，子英大殿足足静了半饷。
疏瑛已然猜到淏岩便是魔君柳康，对佩瑶种种攻讦之语并不放在心上。但她们竟借此事如此摸黑月华，当真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