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战成名
“泠竹峰今年莫不是当真只想走个过场而已？就任由段师兄结完符阵。”
“应当真是不想连庄，所以故意派新弟子来全个面子。毕竟落败也不丢人。”
“此言有理。”
“我倒觉得不是，剑道绝无退意。”
“苦棘符可厉害的很。”
“专心看就是。”
……
无形屏障不仅隔绝外界，还在不断朝内压迫收缩。荆棘丛生环绕，简直比乱麻还乱。如墨光网如囚笼般将振翅欲飞的蝴蝶牢牢圈住，好像局势已定。被困其中更被断言落败的少女没心思听场下头头是道的议论，只兴奋着罩住自己的大笼子。雀跃眸光仿佛在说她已等候多时～
舆盘集天下万千阵法精髓于一身。紫金峰顶广场那日虽然只是走马观花，李月也受益匪浅。那就是没有缺点就是最大的缺点，别去顺它那套自洽逻辑。谁要去慢慢解啊，管你什么符什么阵通通打碎就行！众人尚未看清，墨网便被由无数剑光汇聚成的滚滚洪流般剑意冲得粉碎。紫衣素颜，倒转剑柄已然逼至段武胸前三寸。
“崩玉，你当真尚未教你那徒儿剑法么？”
“就演示了一遍，活学活用吧。”
这份不动声色却淋漓尽致的炫耀与高傲着实让人听着有些想动手。江波意也是能照葫芦画瓢的剑法？碧心真人完美唇角弧度也出现一丝崩塌，忍了半刻才又挂起。不和他一般见识，当谁没收过徒弟。自己的蓉儿更是一等一的全才，人世间罕有。
“第一轮，泠竹峰李月胜！”
“师兄，承让。”
“师妹大才，愚兄心服口服。”
“若非师兄先手，师妹哪有机会。”
“以不变应万变，受教了。只是不知师妹如何破得这苦棘法网？”
“剑之所向，无可阻挡。”
“多谢师妹指教。”
可惜初战告捷的崩玉真人高徒并没有下场的机会，甚至连剑都来不及收进背带里。台上便又飞上来一位男弟子。疑惑不解望向看台上的长老。这什么意思？搞车轮战，输了才能退场？
“林长老，晚辈还得打？”
“没错。这轮是飞来峰对泠竹峰。师侄莫要气馁，只还剩下八位。若是累了也可以示意休息一下，一柱香无妨的。”
“多谢长老体恤、”
这回真得打十个。李月欲哭无泪继而幽怨看向再高一层处的始作俑者。崩玉佯作不知。只慈爱挥手，唇形无声勉力爱徒。
“飞来峰途游，请师妹赐教。”
“途师兄，请。”
途游操控冰锥如雨点般向少女扎去。阵势相当大，严霜将整个比武台都铺了一层。可惜造成的伤害为零，只让她毫未防备的衣角粘上些许冰霜。见阵中少女全然不受酷寒影响，途游哪里还不明白缘故。怔愣几息后大方抱拳认输。不仅途游认输，飞来峰还有四位擅长符道阵法的弟子同林长老主动弃权。属性完全克制如同碾压一般。做什么无用功呢，不如省点力气对付紫金峰。经此台下众人算是明白了这位泠竹峰小师妹的可怕之处。再不像之前那般轻视。
剑法生疏却霸道至极，符道阵法更对她无用。不仅飞来峰，紫金峰怕是也讨不了好。有恃无恐，嚣张至极。只是世间什么样的人才全然不怕符道阵法，通透之体还是修为远胜对手？寻常妖族可也没有这样的。当真是来头不小。不绝于耳的称赞惊叹声却让终于不再被小看的少女感觉无比心虚，毫无不战而胜的自傲与欣喜。直到翩若惊鸿，仙气飘飘的玉白色身影似落叶飞花般跃现才回过神来。绝世姿容不仅惊艳了场外众人也俘虏了沉浸在感慨忧愁中的明亮双眼。
“飞来峰，若玖。还请师妹赐教。”
这个味道这个气息…被当众挑破异族身份后，李月正伤怀这辈子不再是凡人，凶兽躯体更不知是福是祸。此刻眼前就突然出现一位仪容气度皆不输穆白的妖族，怎能不眼前一亮？
异族怎么了？慈溪馆又不是没有妖族弟子，只要谨守本分总能保个安然无恙才是！倒不知这位师兄的原形会是什么，声若玉碎，该不会是百灵鸟吧？
“若玖师兄，我们比什么？”
若玖并未急着开口。等抬手自远处古朴盆景中招来一片青红交织的梭形嫩叶，虚空吹气轻送放置于彼此之间才笑吟吟说道：
“月儿师妹，咱们就比灵力如何？以此叶为证，谁先拿到便是赢家。”
“不比旁的么？”
“你我之间又何必动刀动枪呢。”
“师兄言之有理。”
李月收好手中龙渊，调动身侧天地灵气直接冲若玖砸过去。面上笑吟吟乖巧巧，眼中确实写满雀跃。她可终于能和同道中妖切磋了！
若玖修成人形已有三百年，自然能接住她这招。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如此威压灵力。定不会是寻常出身，有意思～不过他不正是觉得有意思才专程来七峰大比的么？自听闻有弟子在紫金峰与盘中来去自如又被长老怀疑来历，若玖哪里能不上心。谁呀，竟这么不讲规矩。悄悄摸摸跑修仙宗门还敢不来拜码头？当即打探查访了一波，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到。
只一句。崩玉真人弟子，姓李名月。
一白一紫两道身影你来我往，围绕着叶片上下轻盈翻飞。场下弟子只觉得赏心悦目极了～何况他俩还一直有说有笑，全然不像对垒。
“怎么感觉像是看了场乐谷舞蹈。”
“确实。之前还觉得这位李师妹只是小家碧玉。如今再看，别有一番韵味～”
“倒不是说皮相容色如何如何。观其身姿潇洒飘逸，哪里像已经比试到第三场的。可见修为高深，不是你我能及。”
“正是如此。”
“与周韵师姐各有千秋，也是未来可期的天才啊。怪不得崩玉真人会收她。”
“可是据传、这位师妹好似出身妖族。”
“妖又如何了，崩玉真人都愿意收她。”
“也是。但终归非我族类。”
“你我只管专心看就是。”
起先为了赢得公正也为了能多过几招，李月不愿用全力。只单比速度和灵力操控熟练度。可百灵鸟变的师兄滑溜得像是泥鳅一般，摸都摸不到。不仅眼神游离还用唇语无声挑衅。
诸如什么好师妹让师兄瞧瞧你的真本事，好师妹为何遮遮掩掩可是不敢露相等。激起胜负欲后哪里还忍得？当即五指收握拳将结界内的灵气紧紧攥于掌心。一步一步，如山往翩翩如蝶的身影压去。离得越近，若玖越觉得喘不上气更别提逃走。等近到身前三尺时周身已经脱力。若玖意念微动，叶片顷刻飞至指间。随后压抑住本能的颤抖恐惧，双手将叶片恭谨献上。
“师妹，你赢了。”
“多谢师兄相赠。”
“在下来自青丘，不知师妹是？”
“狐、狐族？”
“正是。”
妖族以九尾灵孤为尊，若玖便是青丘狐族少主。上七峰几乎人人皆知。
收下胜利的奖杯后的凶兽早已撤下威压变回娇软少女，乐呵同她心中的妖族同道说着话。得知师兄不是百灵鸟而是更让她兴奋的狐族，笑意愈发明显。但还是还分得清轻重，只模模糊糊说了个也不是人具体不便告知便混过去了。不仅说话声音放得很小还用手捂着。妖族实力为尊，血脉为尊。若玖自然无不顺从。
至于出身何族又怎得入了此处，他人秘辛还是不要过多追问的好。
“师妹若不嫌弃的话，飞来峰比试结束后可愿与在下小聚闲谈几句？”
“要谈什么？”
“相逢即是有缘。既然你我同在慈溪馆修行，日后自然是要做朋友的。”
朋友？
李月对这位狐族师兄的第一印象便极好，而且同为非人自然更多几分亲近。诚心诚意结交的请求怎会推辞。毕竟自己当初决定跟着苏姐姐她们离开不就是想体验潇洒的修仙大道么，广交朋友多闯荡是必须的。但现在不是交友的场合，比试为重。
“师兄，下来之后再说行吗？”
“好，祝师妹一举夺魁～”
“那就承若玖师兄吉言了。”
台上相谈甚欢的模样映在穆白眼中当真是刺疼得很。再细想心上人方才神情分明就是欣喜惊叹模样，几乎同初次见到自己一模一样。眉眼弯弯不依不舍，色鬼就如此喜欢那副皮囊？
是自他这副皮囊不够好看还是因为更喜欢轻浮的。相识才片刻功夫而已……但纵然狐狸终归更喜欢旁的公狐狸，这只小狐狸只能是他的。谪仙郎周身弥漫开来的浓郁酸气让唐宁都不禁替李月捏了把汗。师妹呀师妹，你怎么去招惹在慈溪馆臭名昭着的花间浪妖呀。
“师弟，小师妹不过同若玖多说几句罢了。别太放在心上啊。男人要大度。”
“嗯，师兄说的是。”
“若玖一直这样，为妖其实还行。”
“无妨，阿月待谁都是如此亲和。”
可我怎么听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唐宁识相避嫌不再开口，继续看起台上比试。
在无情剑光横扫下，势如破竹的李月连败两位对手赢得阵阵欢呼。
随之而来的也有侧目与非议。不惧阵法符篆在前，同妖族少主疑似关系匪浅在后。不少本就对妖族心有成见的弟子自然对这位大出风头的师妹没什么好印象。堂堂慈溪馆七峰大比，怎可让妖族占风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飞来峰最后上场的弟子名叫许焰，同样习剑。但不是侠义之剑，而是一柄杀人剑。外貌也不似其他仙门弟子儒雅，阴沉神秘冷若玄冰。待他拔剑萧瑟肃杀剑意如实质化的苍劲风刃呼啸布满整个比武场。嗓音比人更冷，凌冽甚过金玉相撞。
“许焰，请赐教。”
“许师兄，咱们能点到为止么？”
“师妹为何畏缩不前？此非吾辈剑道同仁做派，莫要辱没了尊师的江波意。”
辱没二字着实有些重了。
被那双猛兽般的漆黑双眸直盯得毛骨悚然，李月本心生退意所以开口问上一句。突然被辱没二字砸在头上，到不知如何该回答了。只能呆呆看着手中才第一日挥舞的龙渊剑。
纵然脱胎换骨，灵魂依旧平凡。所以会在感应到真正的危险时本能想要逃避退却。可懦弱胆小鬼不配变强，也不可能成为师父和周师姐那样顶天立地的剑修！江波意传人该无所畏惧，而非靠开挂恃强凌弱得过且过。因为破壳而出后她就没什么退路了，不往前走就会变成被开膛破肚的砧板鱼肉。
“请师兄赐教。”
话音未落，少女便携千钧之势向许焰席卷而去。如涛涛江河一往无前。不再是先前花里胡哨的优美身姿，唯有单纯的碰撞厮杀。招招纯粹，极致野性。大开大合间的威势余波甚至令结界为之震颤。快意至极，酣畅淋漓。
李月从来没有过这种极致的体验，甚至可以说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畅快。高深地剑意在此刻通通化繁为简，身随意动融会贯通。每一次进攻都带着满腔欢欣与期待，像是奔赴一场只属于剑的盛大聚会。伴随着纷飞四溅的火花，同少女攻势相当的许焰自然感受到了这份情绪。
这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快感更倏然冲破坚冰在寒铁般的嘴角开出一朵烟火来。
“李月，你很好。”
“多谢许师兄指点迷津。”
“再来。”
“好。”
李月还想说谢谢师兄你带我欣赏这份不曾见过的风光。原来这就是剑，这就是自己在千仞雪日复一日感受到的东西。但她知道不必说出口，因为所有的感悟都已在剑中。二人的对战愈发精彩，三尺剑光几乎砍断云霄。穆白在台下看的是既吃醋嫉妒又惊艳欢喜，心中酸甜交织矛盾不已。只得任凭思绪随欢呼浪潮声起伏。高台上的碧心和崩玉真人也看的津津有味。
“月儿可以啊。”
“许焰也上佳。如果不是心性不适合江波意，当年我便会收他为徒。”
“确实如此，许焰论资质更胜云台宗这辈的翘楚容明。但毕竟只是凡人，能和月儿打成这样已是不易。月儿还是藏拙了。”
“剑术造诣上月儿只是粗通皮毛，但胜在了剑意领悟与灵力。各有所长。”
“都是宗门幸事。”
越打越激烈，电光火石半个时辰过去结界已布满密密麻麻裂纹，岌岌可危。值守的真人长老忙将场外的弟子清退至数丈外，以免到时余波误伤。再给最后一柱香对战时间，若还是不能决出胜负就计为平局。均不计分。可随着倒计时的号角吹响，台上二人的攻势反而慢了下来，并不再刻意求胜。因为胜负已定，此刻只需默契享受着狂欢后的余味。
“师兄，承让。”
“许焰。相许的许，焰火的焰。”
“李月。木子李，月亮的月。”
“李月，我记住你了。”
李月一边在心底感慨冷面杀手这么认真自我介绍着实有些诡异，面上依旧挂着乖巧笑意。长剑入鞘，礼尚往来。林染长老撤下结界，飞身至场中。
“第一轮，泠竹峰李月胜飞来峰与赛十名弟子，得分记十分！午后将由紫金峰对阵空雨峰，诸弟子可自行散场。”
仙风道骨的老者捋了捋银须笑眯眯转身看向二位年轻弟子，混浊眼珠闪烁着精光。
“剑道漫漫，望你二人砥砺前行。”
“是，林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