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梦黄粱
陆珩想说怎会不想,无论是那人还是他。他本该安守本身,偏偏这煞星非要处处撩拨,非要一再闯进这寂命盘中,非要将他这个囚徒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简直是欺他太甚。
该好好罚这个煞星才是。
想得到身下娇软已是陆珩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火热指腹游走到哪儿便吻到哪儿。酥酥麻麻又痛痒的感觉让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龙女又嘤咛啜泣起来,周身仿佛都被那双大手搓成一汪春水。柔媚软糯至极,简直要了三界至尊的命。这便哭了,他明明还未曾当真欺负她。
待幻化出一根丝带将身下龙女那双迷离夺魂的明眸遮住后,天神阴暗浓稠视线开始肆无忌惮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任心底的卑劣和独占欲望通通释放。她本该是他所有。
除他,三界中还有谁能得到这朵天外飞花?
“我也想阿月。”
好像已经想了千年,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么一个灵魂来渡他出这无边苦海。
现在,终于让他等到了。
“穆白。”
“嘘,今晚得叫夫君。”
“可、以前你不是愿意么。”
“愿意的,阿月以后都叫夫君可好?”
“夫君。”
“乖。”
“可已经很乖了,夫君为什么还要打我…”
“好,为夫会轻一些。”
虽然不疼,但感觉着实奇怪到迷迷糊糊中的醉鬼都忍不住问上一句。可她不知正是这句虎狼之言逼的陆珩彻底失控。箭在弦上时,陆珩不知是否该继续,就愣愣僵持了数息功夫。苦恼着若她醒后不愿意情何以堪,若再顾虑旁的…锦绣堆中交颈缠绵的湿润双唇牵扯出银丝和喘息,若即若离间彼此心跳皆如擂鼓般跳动。悬崖勒马还是孤注一掷?她愿陪他走下去么?
若不愿、他舍得强求么?
“阿月,可以吗?”
“你怎么还要问…”
“我可以吗?”
“你羞不羞啊!哪有问出来的!”
“若阿月后悔今日抉择、”
落棋无悔,他绝不会放手。
“都这样了,怎么会后悔。到底要不要继续?不继续走开我要继续做梦了!”
得了允许,陆珩终于敢进一步。
放肆将心底所有隐藏不发的情意宣泄。好似有漫山遍野的寒梅尽数跌下枝头向误入密林深处的神女飞去在她身上朵朵绽放。待花尽开后却言而无信,早已忘了什么是怜香惜玉,只有晚来风急。无尽星海之下层层云幔掩映着喘息,晃到后半夜里星河漫天也未停。
“阿月,把尾巴放出来。”
“什、什么?”
“把尾巴放出来,乖。”
“尾巴、”
“嗯,乖。”
“不行。”
尾巴不行,不可以让穆白在床上看到尾巴。她不是什么妖怪,不能吓到他。通身已然泛出粉色的龙女努力想从摇晃起伏的床榻挣脱,可只爬开了几步便被身后那双滚烫大手抓住脚踝重新拉进欲望深渊,不多时周身银白鳞片便若隐若现。
为什么非要看尾巴…这个梦不做了,快让她醒过来好不好。许仙就被吓晕,她吓晕了穆白怎么办?对未知恐惧的低声啜泣让陆珩残存意识回笼。待看清身下斑斑狼藉,愧疚难当。颤抖扭过酡红脸庞将丝带内不断渗出的泪珠吻去。他这一夜都做了些什么?
他的娇娇是不是、不愿意了…
“莫哭。”
“不可以看尾巴,穆白会害怕的。”
“他不会害怕,他知道的。”
“你说了不算。”
“算。”
“那为什么非要看!明明在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扯尾巴上去,你吓我干嘛…”
“因为…好,我们不看了。”
陆珩哑然。苦笑自己初尝爱欲便无法自拔,真是连那凡人都不如。此刻还依旧情动到几乎忍不住原形,奢望此时此刻便彻底占有命中本不该有的至宝。恢复理智的三界至尊轻垂眼帘一边清理痕迹一边安抚臂弯内浑然不觉是梦是真的娇娇,等犹带泪痕的龙女疲惫睡去后才在夜幕之中踉跄仓惶走出广寒宫,径直向西飞去。仿佛一颗划过天际的孤星,终将从黑夜抵挡晨光。
冷若万年玄冰的面孔在紫光明灭间轻微颤动。原来该死心该忘记的那个从不是阿月,而是他这个天帝。事已至此还有何颜面再守护九重于她身边。下一瞬,陆珩看到心中那片疯长野草化作人形肆意出声嘲笑着他这三界最卑劣的懦夫,甚至比轰隆雷鸣更加清晰。
“陛下,您不是喜欢我么。为什么要推开?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
“你知道我也喜欢的,你看不到我想的多苦么?可为什么要瞒着我?”
“既决定各自安好为什么还要顶着他的身份与我欢好?”
“放纵欲望让陛下感到很快乐吧?是不是很羡慕,恨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我和穆白以前可是日夜交颈缠绵,亲密无间!你想过的,不敢想的,他都有。明明早已动心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承认是自己招惹,是自己不敢给有那么难吗?”
“您倒是回答啊!口口将天命挂在嘴边的天帝陛下为什么不能认命呢?我都认命了,陛下为什么不认命!”
“陛下明明有私心,一开始就想好了要理所应当把我留在九重天了是吧?”
“您说,我该叫您陆珩还是…”
“为什么还畏首畏尾?既然已经生了变数何不放手一搏,万一天道成全呢?”
“啊,你在害怕。你怕输。”
“真可怜,怎么可以什么都想要。”
“太贪心的话是会被惩罚的。”
“陛下也不想最后变成陆道机那般失了心失了理智的怪物吧?多么丑陋。”
“三千之劫,陛下能做到吗?”
陆珩万念俱灰将护体灵力撤下,雕塑般静跪于紫极雷海中心数日。阿月说的对。他做不到认命也做不到推开。而且越来越嫉妒那人,想像那人那样无所忌惮的拥有她。哪怕赌上一切。期间任天雷鞭打直至鳞角和心魔完全隐去。紧闭眼帘却未有丝毫颤动,仿佛魂游至天外。
神仙醉,醉神仙,浮生如梦化烟云。
捂嘴打完哈欠后,李月随意揉了揉眼睛,任侍梳侍妆为自己更衣打扮。木然视线看去,镜中女子的五官眉眼和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越来越不像了,气质韵味更是天壤之别。若真能活上千年万年,是不是只会有月华神君而再无李月这个普通人…荒唐荒唐,太荒唐。她分明是李月。
那不如就荒唐的醒,荒唐的醉。一直醉下去。
“侍梳,我睡多久了?”
“回神君,您睡了十日。”
“把酒都放到我的寝殿来吧。”
“是,神君。”
“以后我再喝醉的话,你们不必理会。”
“是,神君。”
“我这些天没去宸极宫当差、陛下有派仙官来问过么?”
“前日来送供奉的仙官通传陛下近日事忙,神君可自行在宫中修行。”
“好,我知道了。”
纵然是主仆关系,李月也不想将难堪狼狈的一面暴露给旁人看。而知晓天帝曾在自家主君寝殿中宿了半夜的侍梳侍妆也不敢表露半分,面色如常低头应声。
自家神君与天帝的关系非比寻常,以后当差更得谨慎些才行。何况这广寒宫本就是…
梳妆完后走到门口的龙女又折返回妆台首饰盒中挑选出一只二指宽的流光朱红臂钏带上。确认已然将凤羽心环遮好了才垂手掩于袖下。在天上的生活多好。尊崇的身份,优越的待遇,更有万千世人苦苦追求的漫长寿命。什么都不缺不愁,是该忘记该抛下该往前看的。李月知道只要她点头开口,便什么都会有。可红绳像是锁在腕间的镣铐将她牢牢锁在茫然遗憾与后悔犹豫织成的心牢里。如果她辜负的人还爱她,如果还有机会再见一面,如果可以真正的自由自在…
那就去他娘的仙凡有别。她喜欢当凡人,她想自己做决定。
李月说不清自己为何变得如此急躁。情债好像她胸膛里烧了把猛火,烧得夜不能寐。烧得她只能一直这般,半步都不敢停下来。只有等还了这债才会有答案,她必须要一个答案。
据说龙女月华神君日日都在广寒宫外天空练剑,搅起风云涌动。惊鸿身姿让来往各路神仙纷纷驻足留目。要知道能在九重天走动的上神仙君身份都不寻常,口口相传之下月华神君一时名动天界。闹出这般大动静也从未有远处宸极宫的天将前来问询几句,更见其独一份的荣宠。
“没想剑威到竟如此厉害,确实不像那旁些女仙娇滴滴的花把式。”
“而且年纪还那么小。”
“尔等不看神君手中拿的是什么。”
“也是,天帝陛下连佩剑霆霄都赐予了她,可见对这位月华神君的爱重。”
“果然是受天道眷顾的真龙呀…”
听着远处窃窃私语月华神君将手中长剑挥的更疾更烈,阵阵灵波似要劈开云海。
可任剑光威力再大也破不穿这云海,开不出一条能直达红尘的天梯。
李月不知道为何天帝连宸极宫大门都不让她再进。即便每隔几日照旧有仙官来送东西,吃玩看用一应俱全。但一问就是陛下正忙,神君勿忧。纵使她想去醍醐山找凤仪云霓也不认识路,纵使认识路她也出不了九重天。刚到界门就会被恭恭敬敬请回来。广寒宫什么都有,偏偏没有地图与术法典籍各族历史。见不到天帝便连个请教的神仙也没有。为今之计,李月只能借着练剑的由头在宫外守株待兔以求碰运气。至少撞上个能同自己说说话的正常神仙。陆珩不理她,她总不能干等,或许是诚意打动了上苍,一日复一日终于让龙女等到能说上话的仙族。
“月华神君,有礼。”
“有礼。”
长袖纹丝不乱收剑后龙女侧身看向来者,眼露惊艳。朝气蓬勃如旭日艳阳,火彩华服捎带鬓角发尾都带着炽色。但这也未免太过惹眼了些!味道跟她那位便宜叔叔也有点像。
龙鼻子错不了,来者正是疏枰的侄子。
“在下麒麟族少神疏瑛,不知可否有幸同月华神君切磋一二。”
“你只是专程来找我切磋的?”
“正是!久仰神君盛名今日终于得见。”
“少神想如何切磋?我可只学过剑。”
李月转了转眼珠子,决定应下邀约。只为打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只在九重天可不行。麒麟少神是表里如一的明朗纯真,见龙女愿意同他比试当即情不自禁往前近了数步。
不枉他出关就片刻不停而来!
“兵器体术灵力仙法都可以。若月华神君不嫌弃的话、都来一遍也可以。”
“疏瑛神君挑选合适的地方就是。”
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得有些头晕眼花。守株待兔不假,没听过那个待到这么大一头麒麟的。体术是拳脚武功么?麒麟与元丹旧事毫无瓜葛,身份尊贵又是信得过的好神仙。若是同麒麟族少神结伴游玩,她这次定能顺利走出九重天。听得神君称呼,疏瑛面上露出羞色急忙摆手。
“月华神君使不得,我都还没封上神君呢。叫我疏瑛就行,而且按年纪我还比你大些。九重天不得械斗,咱们去渺渺洲如何?那儿宽敞少仙家来往。”
靓仔你在说什么废话,天界随便抓只蚊子年纪都该比她大才是...看着眼前漂亮到过分的麒麟少神,龙女笑意越发真切。她傻,来了个比她还傻的。
“都可,疏瑛想何时比试?”
“择日不如撞日,神君觉得就今日如何?”
“也可,咱们走吧。”
“好!”
白红两道身影片刻便消失在原地,看的远处仙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麒麟族那位三言两语就能把龙女给拐跑了?早知他们也该上前攀谈一二才是。被拐跑的龙女正为计划达成第一步窃喜着,没想到等到她过九重天界门时还是被拦了下来。天将一二三四五,个个都是铁面无情。
说什么也不能溜过去。
“月华神君,这是要往何处去?”
“将军,我是同神君一道前往渺渺洲玩耍的。并非去别处,您为何不放行?”
“少神的行踪,末将等不敢过问。但陛下有令,月华神君不得擅离九重天。”
疏瑛心觉奇怪。
三界唯一的龙女确实娇贵至极,谨慎些也情有可原。但不至于连九重天都不让出。但李月心知肚明,应当还是得求陆珩批请假条才行…天帝那么厉害,自己说什么肯定听到吧?
何况、陛下不是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么?
“疏瑛,你等等我哦。去去就回。”
“好,我就在这儿等神君。”
待走到僻静处,清丽如新月的龙女手动比了个传声筒,开始同典狱司长请假。
“陛下,陛下。您听得到吗?陛下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陛下,陛下。我是月华。”
“陛下,小仙有事儿和您说。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帝自然能听到。
自紫极雷海归来陆珩便将半数神识一直放在李月身上。心魔压抑不住时便会出现在广寒宫寝殿中,借床榻上的绵长呼吸声和淡淡气味平息。可心中情欲越禁越躁动,越压抑便越汹涌。日复一日,如饮鸩止渴般痴狂。属于由心到身都属于他的至宝,他怎么不时时护在掌心?
逃不开七情六欲的三界至尊逐渐不满隔着层层帘幔,步步靠近坐在床边凝望轻抚那张刻在魂魄中的明媚脸庞。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灵魂带着温度与色彩直直闯进他注定无边孤寂的生命。
怎样才能奔向这轮宸极本不该有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