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知姑娘还打算看多久?”聂云潜看人去的远了,才转过脸,朝着清懋的方向朗声问道。
清懋吃惊于自己踪迹暴露,但见聂云潜迈着稳健步伐直直地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只得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
二人打了照面,彼此上下打量着对方的形容。
清懋目中疑惑重重。
看聂云潜刚刚与葛清馥说话时的神态,二人似乎相识已久,但清懋从未听说过父兄长辈与这号人物有来往,更不知清馥是如何与他结交上的。
不过不管二人是否是旧识,如今葛清馥身为皇妃,绝不应该与任何男子私下相会,此事若被旁人知晓,说不好就会被判个秽乱后宫抄家灭族的大罪。
清懋作为葛家嫡女,平日规行矩步,最是克己复礼,深知如今葛家的名声地位经不起任何抹黑,自然对眼前的男子充满了戒备审视。
只是此处荒僻无人,危机四伏,若是口出恶言得罪了这名男子,只怕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走出这片山林。
清懋咬住唇,心内翻江倒海,权衡再三,最后才压着嗓子道:“看公子衣着,定是此次随陛下一同来围猎的哪位将军吧。”
“小女子此次随家人前来伴驾随猎,不想马儿意外受惊,将小女子驼到这密林里了,小女子不认得回营地的路,可否劳烦您带我出去?若能平安返回,小女子及家人必有重谢。”
清懋礼貌地看着聂云潜,希望他能够为利所动,留自己一条命。
“哦,姑娘为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帮忙呢?”聂云潜抱臂分腿,神情高深莫测地看向面前说话文绉绉的女子。
清懋见他眼中冷然无情,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生恐他为刚刚撞见的丑事灭口,便豁出去道:“实不相瞒,刚刚与公子叙话的那位贵人乃是我的嫡亲堂姐,我们同气连枝,关系极好的,不知公子可否看在旧识的面子上,助小女子一把?”
清懋自报家门,是想要聂云潜明白自己也是葛淑妃娘家的一份子,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肯定不会乱传流言。
“哦~~”聂云潜恍然大悟似的拖长了音:“我还当你一直躲在暗处不肯出声,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呢,这么说来,咱们也勉强算得一条藤上的蚂蚱了。”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暗示,清懋松了口气:“所以请公子放心,今日之事小女子定不会张扬出去。”
虽然清懋的语气十分真诚,但聂云潜依然不为所动:“既然姑娘是淑妃娘娘的亲眷,刚刚留住你的堂姐来帮你岂不是更好?”
葛清懋只当聂云潜还是怀疑自己的身份,急忙道:“公子不必生疑,小女子此次随叔父兄长前来,平日里常在娘娘身侧相伴,公子日后稍稍留心便可证实小女子身份,至于刚刚为何不曾出声向长姐求助,乃是因为长姐心气高傲,公子刚刚对娘娘说话不假辞色,这景象她定不愿意被旁人看了去,所以清懋不敢出声打扰。”
聂云潜笑了笑:“你这做妹妹的行事倒十分谨慎体贴,与令姐性格相去甚远。”
显然他已是相信了清懋的话,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怎敢与长姐相比较,眼下时辰不早,小女子听说夜间有许多猛兽会出来觅食,可否请公子快些带我出去?”
聂云潜见她一副生怕被狼叼走的小心模样,颇觉好笑:“可是眼下只有一匹马,总不好叫葛小姐走路,何况此处离营地颇远,只怕是要走上一二个时辰,但若是让葛小姐独骑,又怕您驾驭不住我这匹劣马。”
听他这么一说,清懋便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红鬃骏马,确实目光精锐,野性十足,自家颇为温顺的小马清懋尚且制服不了,显然聂云潜这匹出入战场的军马更不是她能驾驭的了,清懋一时也犯难起来。
只是眼看金乌西落,林中隐隐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嚎叫,把清懋的顾虑统统叫散了,管他什么繁文缛节,到底还是小命要紧。
因此清懋只得一咬牙:“不妨事,小女子相信公子有君子之风,就烦请公子与小女子同乘一骑,到了安全之处便将我放下,想来就无人知晓,自然没有非议。”
聂云潜倒也不拆穿清懋这掩耳盗铃的行径,见她一边胳膊以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身侧,便伸出手在她惊疑地眼神中抬起了她的手臂。
无视清懋微弱的抗拒,稍作观察之后,聂云潜扶住她的肩膀,双手使巧劲一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清懋立时就感觉胳膊一松,不似先前那般疼痛。
她不敢置信的抬了抬手,发现除了还有些无力,竟然能够行动了。
清懋这才反应过来聂云潜并非是有意唐突,不由感激地看向他,正要出声答谢,聂云潜咧嘴一笑,将自己的马儿唤过来。
看着这匹比自己还高的骏马,清懋有些傻眼,踩住马镫废了好大的劲也爬不上去。
见聂云潜正抿着嘴偷笑,清懋立时把刚刚那一丝感激收了回去,甚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好容易聂云潜笑够了,才伸手将清懋扶抱上马。
因为手臂不得力,清懋只得任由聂云潜将自己环抱在胸前,防止被颠到地上去。
清懋记事起从不曾与旁人这般亲近,更别说陌生男子了,因此一路上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好生难受。
好在聂云潜确实算得一个端方君子,除了必要的扶助,倒也不曾刻意动什么手脚。
二人共骑,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在黄昏时分回到了林子边缘。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此处虽然远远地能看见营地了,但步行起来还需得小半个时辰,不过清懋坚持要在此处下马。
聂云潜没有勉强,痛快地将她放下马去。
清懋慢慢步行,聂云潜则拍拍马背,如一阵风一般去远了,两人很快错身而过,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