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章
秦氏听了这话,心里稍稍一松,错过王府的婚事固然可惜,但她更怕的是两家因此结仇,谢珈母子在京中虽然没什么依仗,但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皇族,真动起手来,葛家自然敌不过。
葛太妃能够念及亲情不做计较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葛太妃虽然向母亲表明不会断了两家的情谊,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知道再待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便起身说要回王府。
谢氏没有强留,神色平静地把葛太妃送上了车。
秦氏低眉顺眼地跟在谢氏身后,见王府的车马驶出了巷口,婆媳二人才转身回席。
席间的夫人们并不知平王府与葛家早已私下议亲,自然个个笑容满面地恭喜秦氏,又恭维谢氏,说她有福气,媳妇孝顺,孙儿争气,孙女们也个个都嫁得好。
谢氏看看屋子里虽然努力维持体面笑容却眼神飘忽的媳妇孙女们,十分淡定地与夫人们客套谦虚起来。
午后,宾客们逐渐告辞散去,谢氏将送客归来的秦氏叫进了自己卧房。
秦氏在葛太妃质问之时那副茫然无措,卑微怯弱的样子虽然情态逼真,但谢氏与秦氏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自然十分清楚秦氏的真实秉性。
将房里人清退,谢氏神色森然,语气冷厉地问起清懋与聂云潜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氏是葛太妃的生母,谢珈的外祖母,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外孙受了蒙蔽。
但谢氏同时也是葛家的主母,家里每一个重大的决定都关乎全家人的前途命运,不可轻忽。
所以她只能私下审问儿媳,把事情原委弄明白。
秦氏知道婆母不比葛太妃,是不可能装糊涂应付过去的,只得又把聂云潜在猎场搭救清懋,立下迎娶誓言的话说了一遍。
葛清懋拒嫁平王,与聂云潜互许终身的事情只有秦氏知道,但秦氏明白这件事的责任只能一股脑全推到聂云潜头上,便是对着夫君葛明忠,秦氏也不敢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葛家人原先都奇怪与自家毫无交情的聂云潜在福集镇为何会帮葛明礼出头,从地痞手中救下了清荇姊妹两个,后来在望月关又十分关照葛世均。
若是因为他认准了清懋,立志迎娶,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谢氏听完秦氏的话,眉头虽然皱紧了些,语气却不似先前冷厉:“糊涂,这样大的事为何不早些说与我们知道?”
“是儿媳想岔了,原先以为这长亭侯不过是见色起意,随口一说,毫无诚意,加上又被派往边疆退敌,归期渺茫,说不定过不多久他自己就忘了这一时兴起之约。清懋一个闺阁女子,若传出与外男相处的话,于闺誉不利,儿媳私心里对清懋嫁进王府是千愿万意,怕这事会影响清懋在太妃娘娘那儿的印象,因此才不一直不敢告知母亲,万万没想到长亭侯不但这么快就凯旋而归,还立即就求陛下赐婚,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氏确实更加希望葛清懋能嫁给平王,因此这些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谢氏心里相信了七八分,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来秋狩一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们瞒了这样大的事,还整日里没事人一样,简直可恨。”
秦氏低声下气地道:“是媳妇错了,只是眼下木已成舟,平王府的亲事媳妇是不敢再奢望了,只盼不要伤了两边的情谊。”
“你有意隐瞒,不结仇都是好的了,还指望别人当做无事发生过么?”
谢氏睨了秦氏一眼:“这事还有哪些人知情?”
秦氏连忙道:“母亲放心,只有我与她父亲知道内情,旁的人半点底细也未曾透露。”
谢氏微微点了点头:“若不想与王府结怨,只能说是长亭侯擅自求娶,我们毫不知情了。只是平王到底作何感想,倒还是不好把控,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说完这话谢氏又抬起眼皮看向秦氏:“昨日里我还想着要交些事情给你办,谁知你心里这般没成算,分不清事态轻重缓急,一味掩耳盗铃,如今让家里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真是难堪大任。”
秦氏面颊紧绷,不敢吭声。
谢氏微微叹了口气:“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你先出去罢,等人回信了再说。”
秦氏应声轻轻地退出了荣德堂,径直往霜荻院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少爷小姐们这会子在哪里。
于妈妈说葛世均有应酬出门了,晚些回来,几位姑娘用了午饭就都回了房,没有再出来。
秦氏脚步慢了下来,凝神沉思。
于妈妈静静地站着听吩咐。
过了一会儿,秦氏恢复了前进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回了院中。
与此同时,清淽清荇两个正在房中谈论今日的事情。
在清荇清淽的眼里,清懋此时已经与张渚换了庚帖,就差下聘迎亲了,怎么会突然被陛下赐婚呢?
更何况赐婚对象还是几乎毫无交集的聂云潜。
两个姑娘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出去打听,两人在房中东拉西扯地胡乱猜测了一气,最后讨论起清懋的最终归宿来。
不过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一边是陛下赐婚,一边是无甚身家背景的低阶小吏求娶,任谁都知道谁的赢面大。
但这样就意味着要退掉张家的婚事了。
清淽觉得还好,清荇却有些担忧:“也不知这样会不会影响小叔叔与张公子的情谊。”
清淽歪了歪头:“又不是咱家主动退婚的,皇命难违,我看张公子是个讲道理的,应该不会迁怒小叔叔罢。”
“还真是天意叵测,造化弄人,也不知聂将军如何会突然求娶二姐姐?”
清荇随口感叹道。
清淽却认真地猜测起来:“之前咱们在福集镇遇险,聂将军出手相助会不会就是因为知道咱们与二姐姐的关系?真是这样的话,说明聂将军在先前就已结识了二姐姐。”
清荇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道:“也未必罢,二姐姐向来谨言慎行,哪会与外男私下接触,顶多就是围场上远远看见过,这也算作认识了么?”
“可是圣旨上说得很清楚啊,二姐姐的姓名年纪一字不差。若不是有详细了解过,外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清淽说着说着倒是突然激动起来:“莫不是那位聂将军在围场上对二姐姐一见钟情,刻意调查了她的身家背景,待打了胜仗归来便迫不及待地要娶意中人过门?哇,想不到那位聂将军看着洒脱不羁,竟是一位情种。”
清荇想了想,将事情的脉络梳理了一遍,觉得清淽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不过真相到底如何只怕只有葛清懋自己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