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章
聂云潜不以为意地道:“那你就小瞧葛小姐了,我看她不是耽于儿女情长之人,与我成婚兴许有什么缘故罢。”
沈恨目光一闪:“哦,竟不是你主动求娶么,莫非这桩婚事另有隐情?”
聂云潜没有作答,只是看向了门口,果然掌柜的在这时敲响了房门,将烫的滚热的美酒佳肴端了进来。
待酒菜摆好,聂云潜提起酒壶为三人各倒了一杯酒:“来来来,不说这些,咱们喝一个。”
沈恨只得接过聂云潜递过来的酒杯,三人举杯相碰,随即各自一饮而尽。
聂云潜道:“这龙泉酒果然还是要在荒村野店喝才够尽兴。”
沈恨为他续满酒:“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爱酒后与人过招么?”
聂云潜道:“自从与你们分别,好久没尽兴与人切磋过了。”
沈恨甩了甩袖子撇嘴道:“横竖都是你赢,自然是尽兴了。”
聂云潜笑道:“赢有什么意思,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有趣。”
沈恨道:“我听说蠕蠕王子生来力大无穷,有万夫不敌之勇,怎么你没与他对上几招过过瘾?”
聂云潜看了张渚一眼,摇了摇头:“还不是正式交锋的时候,不过还有机会。”
沈恨道:“蠕蠕大汗被刺,想来蠕蠕各部定是乱作一团,也不知最后谁能拔得头筹,登上宝座。”
聂云潜道:“蠕蠕大汗子息甚多,但有能力角逐王位的就那几个,二王子三王子母族都颇有势力,这次挥军南下的蒙蒙王子虽然勇武过人,到底年轻了些,只怕要吃些苦头了。”
沈恨眯了眯眼:“听你这话音,莫非觉得这位蒙蒙王子是最后的赢家了?”
聂云潜耸了耸肩:“反正还未见分晓,瞎猜猜呗。”
“不过不管最后是谁做了这新大汗,你都逃不过一个弑父弑君之仇的罪名了。”
沈恨凉凉的道:“等蠕蠕人重整旗鼓,定是第一个找你的麻烦。”
聂云潜笑道:“若真是那样,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聂云潜的语气颇为轻松,沈恨却知道这一句奉陪到底背后承载着怎样的千钧重负,而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想到这里,沈恨微微垂下了眼皮,怕眼中陡然泄露的情绪被二人发现。
张渚虽然未曾加入两人的对话,但看向聂云潜的目光既坚定又带着几分暖意,既有着惺惺相惜,也带着赞许欣赏之意。
这样的神情张渚只对聂云潜展露过,但也是沈恨最讨厌见到的。
虽然同坐一桌,但沈恨清楚,两人之间那股水泼不进的氛围是自己怎样努力也无法彻底融入的。
好在,这屋子里总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沈恨举起酒杯,调整好表情,笑着说无论如何聂云潜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成家立业之人了,该当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聂云潜从善如流地接下了沈恨的祝贺,玩笑着祝愿沈恨能名扬天下,成为一代梨园宗师。
楼外清风阵阵透入槅窗,已是子夜时分,屋内之人酒酣话尽,也算是没辜负了元宵之夜。
张渚站起身道:“时辰不早,再会罢。”
聂云潜半眯着眼睛摆了摆手:“去罢,去罢,天明再会。”
张渚微一颔首,迈步出了屋子。
沈恨站在聂云潜身旁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聂云潜歪头冲沈恨露出一抹笑:“没醉,就是懒得动弹,就在这歇到天明算了。”
“今日不是到葛家下聘的日子么,聘礼虽然有旁人置办,你这准新郎官身上也该收拾得利索点才是,不然惹了岳家不喜,不把美娇娘嫁给你可怎么好?”
沈恨一边调侃一边将聂云潜搀扶起来。
聂云潜见沈恨愿意出力,也就无所谓在哪里歇息了,将浑身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沈恨肩上,倒真像个烂醉如泥的醉汉。
沈恨将人搀到自己宽大华丽的马车中,吩咐承平将车赶到往长亭侯府去。
帽儿巷,葛家。
辰时刚过,葛家门口就热闹起来。
帽儿巷附近方圆几里的街坊都听说葛家今日双喜临门,两房女婿竟然不约而同地同一天上门下聘,而且送聘的队伍一个比一个排场,真是十足十的气派,于是都赶来看热闹。
葛家见到自家门口水泄不通的热闹景象,倒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开门迎客,葛明忠更是亲自到大门口迎接未来女婿进门。
聂云潜与张渚在马上打了照面,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聂云潜率先下马迈上了葛家门口的石阶,张渚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葛明忠对着聂云潜拱手行礼,对张渚则轻轻颔首示意。
他身后站着的葛明礼葛世堃等人都纷纷揖首致礼。
聂云潜与张渚都抱拳揖首还礼。
葛明忠道:“请到里面说话。”
随后便侧身将聂云潜让进大门,张渚不疾不徐地跟在二人身后,与葛明礼并肩而行,其余人等则不近不远地缀在后头。
葛明忠没有将人带到霜荻院,而是带进了葛侍郎的荣德堂。
葛侍郎谢氏正面而坐,李氏侧首坐着,秦氏柳氏各自站在椅前,都不错眼地看着走进来的两名年轻男子。
聂云潜淡定地将屋内环视一圈,在葛明忠的指引下向葛侍郎夫妇行完礼,又见过李氏秦氏几人。
待转着圈与人厮见完毕,聂云潜与张渚各自落座。
葛侍郎招呼两人吃茶,主动打开了话题。
张渚的身家背景葛家人基本都是清楚的,加上聂云潜毕竟是侯爷,地位超过葛家所有人,与谢氏这位郡主平级,大家对聂云潜的关注自然更多些。
只是聂云潜的出身居然比张渚还要惨淡些,不但无父无母,在封侯之前竟然连草屋瓦舍都没有一座,竟是个十足的草根出身。
得知这些情况的葛家人差一点就不知该怎么接话,好在葛侍郎倒是不大在意:“能凭己身之功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富贵加身,才最是难得,足见云潜天资卓绝,非同凡响,连老夫也自愧不如。”
一向目下无尘的谢氏也赞许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年少有为,颇有父亲年轻时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