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章
庆禧帝没有在意清懋的早退,将聂云潜留在宫中陪侍,一直用过晚膳才将人放了出来。
葛清懋额上的伤口处红肿青紫,看着有些可怖,听人说聂云潜回来了,便让人将聂云潜请到了内院。
聂云潜见到清懋的模样,大致猜到了原因。
没有探问根由,聂云潜让恩平取来一瓶伤药,告诉葛清懋此药药效神速,一日之后便能止痛散瘀,不影响清懋后日回门被人看出端倪。
葛清懋接过瓷瓶,定定地看着聂云潜。
想不到聂云潜平日里看着一副疏狂不羁的模样,倒也不是完全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
只是不知他对葛清馥因为爱而不得,而将怨愤发泄在堂妹身上的举动有什么看法。
可惜葛清懋看不懂聂云潜眼中的情绪,那一汪深潭一样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十分平静。
显然他赠药并不是因为心疼清懋受伤,而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聂云潜虽然面上对葛清馥的一往情深不假辞色,但是种种举动却说明他显然不希望葛清馥的举动被人非议,是因为利益掣肘,还是因为。。。心有恻隐呢?
清懋转动着眼珠,用目光细细的描摹着聂云潜的五官,全然没有一丝羞怯与退缩。
眼前的男子当然是俊美的,但皮相似乎是他最不起眼的特质。
他总是一副随性洒脱的姿态,似乎能牢牢把控住自己人生的方向,不为任何人事物所动摇转移,这份自若真是让葛清懋十分向往。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向往,让她在还没有深思熟虑的情况下,便贸贸然地赶在他出征之前递出了那一封信笺罢。
其实清懋心里明白,以聂云潜的本事,能有一百种方式让她死守着那个无关紧要的秘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聂云潜居然爽快地在凯旋之后立马就请旨赐婚,清懋也不是不意外的。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就由不得她了,有了圣意加持,他们二人终于绑在了一起,成了这世间关系最紧密的人。
只是,现在这般近在咫尺的看着聂云潜,清懋却觉得两人的距离仿佛远在天涯。
这就是她要相伴一生的良人吗?
清懋目光痴凝,神情沉郁,却始终一言不发。
聂云潜主动退开一步,语气平和地道:“时候不早,我就不打扰二小姐静养了。”
“我已嫁予侯爷为妻,哪里还是小姐姑娘。”
清懋幽幽地开口,提醒聂云潜二人如今的身份。
聂云潜滞了一瞬,便从善如流地道:“夫人身体抱恙,安心静养罢。”
见聂云潜就要转身离去,清懋出声挽留:“夫君帮我上药可好?”
聂云潜脚步一顿,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却还是和气地点了点头:“若夫人不嫌弃为夫手脚粗鲁,我乐意效劳。”
葛清懋笑了笑,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仰起脸,半垂下眼皮,摆明了态度。
聂云潜虽然不见得如何怜香惜玉,但抹个药还是会的,也并不粗鲁,很快便为清懋涂好了厚厚一层药膏。
清懋对着掌镜大略看了看模样,笑着站起身道:“有劳夫君,这药果真效用颇佳,我觉得好多了。”
聂云潜点点头,道:“夫人还有旁处不适么?”
见聂云潜一副巴不得立即飞出去的架势,一旁伺候的碧莲动了动嘴,清懋却横过来一抹眼波,制止了她的意图。
清懋收回目光,冲着聂云潜浅浅笑了笑:“并无其他不适,夫君任重事忙,清懋就不耽搁你的功夫了。”
见聂云潜大步出了屋子,碧莲终于得到了说话的允许:“夫人受了这样莫大的委屈,怎么侯爷竟问也不问一声。”
“侯爷岂会不知缘由?”清懋慢慢坐了下来,苦笑一声道:“问了又能如何,他还能为我出头不成。”
碧莲并不知道葛清馥与聂云潜有何缘法,只当葛清馥是与葛清懋是自幼积累的恩怨,虽然不明白为何前几个月两人都还能维持面上的姐妹情谊一道出游狩猎,几个月之后葛清馥却突然发难,折辱清懋。
越想越觉得气愤,碧莲忿忿地道:“大姑娘虽然是皇妃,身份尊贵,但也不能目无王法,视纲常礼法于无物,这般无缘无故伤害夫人,也是说不过去的。”
清懋轻叹一声:“罢了,不过是些皮外伤,真要计较起来,谁也讨不了好。我这膝盖上也颇为不适,你把剩下的药膏都给我抹上罢。”
见清懋一副要息事宁人的态度,碧莲也不好再继续聒噪,只得蹲下身为清懋抹起了伤药。
许是感觉到清懋情绪不佳,碧莲找了个话题来安慰她:“姑爷拿来的这瓶药膏还真是好使,想来他一介男儿,在军中粗糙惯了,不会说宽慰之语罢,其实心里还是关心夫人的。”
清懋不置可否,含糊地应道:“也许吧。”
见清懋语焉不详,但语气却轻快了些,碧莲忍不住又多话起来:“夫人矜持自重,实乃女中典范,但侯爷又不是别人,夫人该多与他亲近才是,虽然今日夫人身上不便,但毕竟是新婚里,该留姑爷在这里歇息的,您还拦着我。”
“这宅子里人员简单,既没有住着聂家的父母亲长,也没有三姑六婆的,无人会在意这些闺帷私事,侯爷爱在哪儿便在哪儿罢。”
清懋见碧莲似乎还是不服,一边放下裙摆一边温声道:“有道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现在这偌大的一座侯爷府内院我可都要仰仗你帮着我料理,你还有闲工夫自寻烦恼呢。”
掌家理事确实也是一件大事,碧莲被清懋一句话便转移了注意力,只得抛下自家小姐的闺帷私事,认真的绸缪规划起府里的各项事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