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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章

眸中渐渐漫上水光,在过去的两个时辰中被旁人责备,怨恨,漠视的情绪所包裹,清荇其实承受了极大的精神折磨,眼下柳氏释出的这一分温情格外让人动容。

强咽下喉头的哽咽,清荇知道葛明礼此举定然也背负了巨大的压力,不由哑声道:“是我们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了。”

柳氏拍了拍清荇的胳膊:“咱们之间不须说这些,走罢,去我那里,抹个药的功夫,误不了事。”

清荇正要点头同意,却听到角门处传来脚步声,秦氏领着于妈妈几个也走了过来。

见清荇还在这儿,秦氏神色不明地将清荇上下扫视了一番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清荇微垂下头道:“清荇自知有错,等着太太发落。”

秦氏见清荇主动认错,也不意外。

刚刚谢氏的态度表明了她不会另外处置清荇,但这件事不是小事,清荇若还要继续跟葛家来往,终归是要给个说法的,而秦氏作为嫡母,也算是责无旁贷。

秦氏道:“也好,我正有些话要问你。”

不等清荇回应,一名侍婢从另一头的垂花门外快步走了过来,见到秦氏在这儿,立即停住脚步回话:“太太,二姑娘跟三姑爷来了。”

几人都十分意外,彼此对视几眼,柳氏迟疑地看向清荇道:“你这脸。。。”

清荇如今已是张家妇,却在娘家被人打了,不论对葛家还是张家来说,硬要追究起来都是极没脸的事,也不怪柳氏会率先关注这个问题。

秦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快速做了决定:“你先去三婶婶那里收拾收拾,回头再说别的。”

秦氏吩咐完就带着下人匆匆往外头去了,清荇对柳氏道:“清荇就叨扰婶婶了。”

柳氏摇摇头,立马带着清荇往自己的松涛院行去。

柳氏那里的药膏据说是张渚送给葛明礼的,效用确实好,但清荇脸上的伤毕竟新鲜,便是仙药也不可能立时将痕迹消弭于无形,因此在抹过药膏后清荇又往脸上厚厚涂了一层脂粉,虽不能完全掩盖痕迹,到底看着没有先前那么可怖了。

见清荇打理好了要走,柳氏虽然不大放心,但也知道二嫂是个多心的人,必然不喜欢说话做事的时候被外人瞧见,便眼看着清荇独自一人往霜荻院来了。

清荇走进花厅,果然看见了清懋跟张渚两个。

见到清荇走进来,几个人都把目光移了过来,秦氏看了清荇一眼,便侧目观察起张渚的反应,张渚坐在圈椅里没有动弹,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清荇。

倒是清懋站了起来向清荇走过去,语气颇为亲近地对清荇道:“咱们姊妹两个真是有缘,短短几日竟是会晤了好几次。”

秦氏见清懋对清荇的态度竟是以往还要亲近些,虽不知底细,但外客在旁,也不好摆脸色,便语气温柔地让大家坐下说话。

清荇知道聂云潜现在命途凶险,而清懋这时候回娘家,多半也跟这事有关,不由细细打量起清懋来,清懋脸上身上虽然都打扮得贵重得体,但一双明眸中却有几许血丝交错,显然最近不是没睡好就是曾流泪哭泣过。

看看仪态举止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清懋,清荇不由心中感慨,嫡姐时时要谨守大家嫡女及高门贵妇的礼仪规矩,面对这样的惨事,竟也不愿向旁人展露半分狼狈,实在可悲可叹。

心中虽然慨叹,清荇也知道除非她有办法解决聂云潜的难题,否则便不能在清懋面前提起这个话题。

加上张渚突然来了,清荇准备向秦氏请罪的话也不太好说了。

正在清荇不知该从哪里寻话头之时,倒是清懋先说话了:“刚刚妹妹没来之时,我们与三妹夫闲聊了几句,三妹夫还真是爱重三妹妹,一听说妹妹有点不自在,便巴巴地赶来看望。”

刚刚清懋确实与张渚说了好一会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已各自为人妇,为人夫的缘故,清懋现在对着张渚已不会紧张失语。

这场谈话虽称不上热络,但对于清懋的提问,张渚倒是都认认真真地回答了。

面上泰然自若的清懋心底却有些恍惚,原来跟张渚用平常心相处起来是这样的。

虽然从张渚口里进一步确认了聂云潜处境不妙的信息,但葛清懋却意外地没有太激动,或许有几分原因是因为传达这个消息的人是张渚。

他说的话与他的气质十分相称,皆是平静而理性,仿佛世间一切的生死悲欢,都不过是寻常之事罢了。

但清懋却还是洞悉出张渚并非完全无心无情之人,虽然张渚看向清荇的目光看不出端倪,但能让他无暇换下官服就匆忙赶来探望,清荇对他的影响力不言而喻。

其实并没有人问起张渚突然造访岳家的原因,但有些事不必明言,大家显然都心知肚明。

清懋这话一说出来,虽然听着是调侃的意思,但除了清荇,却没有人当成一句玩笑。

秦氏在清荇自请入宫的时候猜到清荇与张渚如今尚是名义夫妻,并没有圆房,所以清荇才敢底气十足地说出替妹进宫这样的话,刚对清荇生了几分轻视之心,却转瞬就被匆忙赶到的张渚打了脸。

秦氏本来是打算借着清荇犯错的由头好好整治她一通的,一来,显显她嫡母的威风,二来,也让清荇更加愧疚,方便秦氏借这次犯错,更好地拿捏清荇。

但是张渚如今摆出来的态度,分明十分看重清荇,生怕她在娘家受了委屈,这样一来,秦氏就要重新斟酌对清荇的处置方式了。

不管旁人心中到底怎么想,清荇却自认承受不起这样的评价,清懋话还没说完,她脸已热的如沸水一般连连否认:“二姐姐莫要逗趣了,必定是下人大惊小怪,危言耸听,惊扰了郎君,不过是些许琐事,我自会与太太开发清楚,何须劳动郎君亲自跑一趟。”

清荇这些话,既是向清懋辩解张渚并没有那么在意她,也是在向张渚说明,她只想与娘家嫡母私下处理这件事,希望他不要插手。

可惜张渚并不打算让她如愿,反而不卑不亢地道:“不论大事小事,妻子的事就是丈夫的事,你我原该一起承担,而今大家都在这里,便尽早处置妥当罢。”

张渚虽是晚辈,却已是可以参朝议政的后起之秀,发展势头比起葛明忠几个要迅猛许多,眼下长亭侯落难,葛家虽没有受牵连,到底还是要收敛些气焰,因此秦氏对张渚也客气了许多。

见张渚摆明了要护着清荇,秦氏思忖片刻,缓声道:“清荇这次虽然有些疏忽过失,好在有补救之法,没有酿成大祸,事情既解决了,又何必计较些细枝末节的错处,我跟太夫人原也打算作罢,倒是清荇过意不去,非要留下寻个补偿之法。”

“内子给泰山一家添了麻烦,补偿是应该的。”张渚接过秦氏的话头,淡然地道。

“都是一家人,这般见外做什么,”秦氏摆了摆手:“这事就这么了了,倒是清荇进来的时候被不长眼的贱婢失手碰了一下子,虽不甚严重,毕竟伤在脸上,还是该小心些,你不如早些领清荇回去将养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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