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遁剑法

第57章 天遁剑法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林宇非来到了三十一道院。

他离开的时候，张仲坚和叶枫都还没入场，可现在却找不到，显然是在他之后入场了。不过他也听到了玄如的场次，所以下意识地就向着玄如所在的第三十一道院走去。

他的比试结束得太快，从入场到出场，居然只有一分多钟。这样的话，其他人的比试应该还没有结束。

站到三十一道院看台上的时候，玄如的比试也是激斗正酣。

玄如身上穿着的，依然是那身素白的太极服，脚上是一双蓝色的粗布鞋。让林宇非由衷佩服的是，五天的比试快过去了，她的身上依旧一尘不染。要知道这秘境之内，就算有水，也没有洗涤的条件的，能保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相比之下，不光林宇非自己，视线里的大多数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有了明显的污渍，甚至有些衣服上有了血渍的，虽然不多。

干净的人当然也有，但多是换了的。而玄如，从林宇非看到她开始就是单人单剑，随身从未带过什么东西，可衣服依旧这么干净，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不愧是女孩子啊。

林宇非心里忍不住想着。可转念一想，人家都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自己说人女孩子？

“轰！”

场内的轰鸣声将林宇非惊醒过来。这才想起了自己是来看比试的，而不是对着人的衣服品头论足。林宇非忽然觉得面皮一热，好在身边没什么人，就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到战斗上去了。

轰鸣声是玄如三十六幻剑中的一柄爆炸的声音。玄如此时正张开火翼浮在半空，双手捏着法诀，用的正是天火离神剑。而他的对手则是一个穿一身运动装的少年，此时正将两手平摊在身前，十指不停地颤动。在他的身前立着九道身影，其中五道正在一边格挡或闪避着飞舞地幻剑，一边努力地向前突进。

“傀儡术？”

林宇非立刻认出来了。原因很简单，这九个身影，和言和雍那十二个傀儡实在太像了。

言和雍的十二具傀儡全部身着黑衣，这少年的却有所不同。九道身影身着华服，峨顶高冠，分列前后；前面五个各为青红黄白黑单色；后面居中两个一个金黄，一个银白；两边两个则是各种颜色兼具，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是数量虽少，这几个傀儡看起来要比言和雍的那些傀儡要强得多。此时后排的四个傀儡静立不动，应是在防备玄如未动的幻剑；前边五个则身形舞动，居然凭借五个人五双手，生生挡住了天火离神剑的十八柄幻剑。

如今的林宇非，就算天生缺陷无法根据行炁判断，但至少眼光是有一些了。他很轻易地看出了这九具傀儡相比言和雍的十二傀儡的优势。

言和雍的十二傀儡虽然强度不错，可是本身显然没有什么能力，只能通过武器来实现攻击；而这九具傀儡，后面的四具没动手看不出来，可是前面的五具，每个的掌心都蕴着不同颜色的炁团，可以用来加强攻击，也可以离手攻击，而且根据颜色不同这一点判断，这五具傀儡的炁的品质多半还是各不相同的，这就更让人吃惊了。

再从操控上看，差距就更大了。言和雍对傀儡的操纵虽然娴熟，但是很明显所有傀儡的攻击是同步的；可这个少年的操纵却可以明显看出，他能够一心多用。五具傀儡各自的动作都不相同，经常能够各自做出不同的攻击。

如果连上剩下的四具也能一起分心操控，那可真是太恐怖了。

林宇非正想着，场中忽然响起了少年的声音，其中满是骄傲：“你的御剑术确实很强，不过只是这些的话，你赢不了。接下来我会动用家传的九曜钧天阵，我建议你也出全力吧！”

玄如没有回答，不过头顶剩下的十八柄幻剑同时发动，表示她接受了少年的提议。

少年也没有落后。话音落下的同时，后排的四具傀儡中银色傀儡和前排的五个站在一起，瞬间散开退到演武场的场边，站成了一个六芒星的阵势；两具彩色傀儡站到了中央，左右并立；剩下的金色傀儡则上升到半空，占据了阵势的中心位置。所有傀儡占好了位置，空气中隐隐有淡金色的光芒闪过，将地上的所有傀儡连接，形成了一个环形的阵势，空中的金色傀儡身上则散射出了六道金光，连接到了六芒星的六个支点，然后一闪而没。

“言家少主，言法坤。这是言家的秘阵啊！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有人在身后说道。

林宇非扭过头，看着凑过来的那人，眼里带着一丝戒备。

“放心吧，这里是罗天大醮，天师府的秘仪之中。”来人笑道，“更何况我的目的也不是你，不必紧张。”

林宇非稍稍放松了些，不过仍然保持着距离。

莫离。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林宇非身边，对于林宇非的戒备也不以为然。他双手扶着看台的栏杆，看着下边的比试，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六芒星这东西不是中土所传，而是言家的一位先辈从西方得来的。中土的五行元素不够形成支点，他便将太阴加入，阴阳阵眼居然用身为辅星的计都罗睺来充任。这是言家所独有的用法，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宇非摇摇头。

“因为计都和罗睺，影响的都是精神。”莫离低声道，“言家修的是傀儡术，最初的时候，更是直接用秘制的尸体来做傀儡，所以虽非邪派，却也被诸多大派不容。不得已之下，后辈们一次次的不断改进，才渐渐地舍弃了尸傀儡，改而用各种材料代替。

“可是无论什么材料，都没有尸体那样方便操控。原因便是，尸体中会残留一些无意识的精神游丝，这会降低傀儡师们的控制难度，而人工制作的傀儡是不会有这个优势的。舍弃了尸傀儡，就意味控制力下降，实力受损。所以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言家的傀儡术几乎失传。

“九曜之中，计都与罗睺都会影响精神，这点道门中知道的不少，言家作为精修精神的家族，当然早有研究。可是这两个星辰都是辅星，无法与中土的任何一种体系相容。言家先辈十几代人苦苦钻研，想要跳出樊篱，创造一个全新的体系，却毫无结果。直到四百年前，言家一位前辈远游域外数十年，回乡时已经白发苍苍。他带回来一卷羊皮手稿，上面唯一的图案，就是那个。”

莫离说着，向下方的少年人一指：“就是那个六芒星。这个完全存在于中土修者体系之外的东西，最终为言家带来了希望，让他们用另外一种方式，完全舍弃了尸傀儡，却没有失去自己的实力，甚至还有所增强。

“太阳星作为阵主，太阴星融入支点，是为奇正相合；计都罗睺占据阴阳眼，是为阴阳相生。这个九曜钧天阵，以虚星为阵眼，太阴太阳为核心，既可提升施法者的精神强度，也会对入阵者的精神进行削弱，实在是不可小觑啊！”

林宇非没有说话。莫离的话他全都听进去了，只是懒得回答。

相比起身边的人，这位对他的态度看似很好，却总有让他捉摸不透的地方。天性敏感的他，对这种不确定性总有些不安。所以即使像现在这样，莫离对他甚至有些指点的意味，他也依旧不敢全盘接受。

不过内心里，他已经有些担心起来，为了玄如。

天火离神剑的基础是御剑术，而御剑术，本来也是要依靠精神的。

怎么破？

林宇非思考的当儿，天火离神剑已经进入了九曜钧天阵的范围。果然如同莫离所说，入阵之后的火焰幻剑，都开始微微地颤动起来，形体也在缓缓地变大。

玄如的神色依旧冷静，林宇非的心却越提越高。进入九曜钧天阵的幻剑不仅形态变得不稳定，操控的能力也有些不稳了。

“师姐，加油啊！”

林宇非双手死死地握住看台的石栏，几乎要将栏杆抓碎。可玄如的脸色依旧冷静。阵中的幻剑直线前冲，直指阵外的年轻人。

言法坤脸上却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天火离神剑的形态越来越不稳，看样子已经很难冲出钧天阵了。而自己此刻尚有余裕，九曜钧天阵的加持使得自己之前的消耗都几乎完全恢复，而对方却一直在被削弱。这样下去，自己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可她为什么也这么镇定？

这是言法坤心里唯一的疑惑。总不至于还有什么后招吧？

“灵剑匣中藏，聚因含道情，

剑心不可息，神缘无为擎，

正义三尺剑，摒邪驻帝京，

束之灵霄殿，十方共光明，

云重天将雨，铮尔剑有声，

煌煌七星文，照耀三天兵，

神龙本一物，气类感则鸣，

龙吟常思去，跃匣削不平，

此剑在人间，百妖共收形，

奸邪与恶魔，胆破魂亦惊，

试以向星月，神光射幽冥，

人间永无念，可息天下兵！”

疾如落雨的低声吟诵响起，正是来自对面的玄如。她的语速极快，短短二十四句，只用了不到六秒。

言法坤的脸色瞬间变白。

作为家族的继承人，见识不凡，玄如念的是什么，他当然清楚。这可是九曜钧天阵，不，是对整个言家来说都是大克星的术法！

吕祖所传，天遁剑法！

玄如念诵的，正是天遁剑法的总纲！

他的反应很快，可是玄如的吟诵更快，言法坤尚未做出反应，吟诵已经完成。

完了！

言法坤心中惨然，却仍不甘放弃。他的双手十指急速颤动，九曜星傀儡保持着阵势，以太阳位为支点，一道白光如剑一般，向着玄如直刺而出。

他心里还保持着希望。这一击，是九曜钧天阵最强的攻击方式，针对的，也是对方的精神！

“来吧，看我们谁更快！”

九曜钧天阵内，所有的幻剑早已消失，但是玄如的头顶，一柄样式古朴的巨剑向天直立，然后猛然下劈！

巨剑并未完全劈落，只向下劈了数尺便已止住。但是看不见的激波已经随着落势鼓荡而下，整个九曜钧天阵立刻溃散。白光眼看就要刺到玄如额心，也在激波之下如同泡沫般散去。

言法坤面如死灰。

天遁剑法的攻击名为却邪，只是针对精神的震荡，并没有杀伤的能力。剑势之下，九曜钧天阵已经被破去，但是九曜星君傀儡却没有损伤，按说还可以再战。可是言法坤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经败了。

天遁剑法，那是傀儡术的天生克星。这一剑的威势，从千年前言家立族开始，就始终是言家心头的一根刺，千年以降，从无变化。

最近三百年间，天遁剑法在中土从来未曾出现，再加上九曜钧天阵的创立，所有言家人都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天遁剑法，也许是终于失传了。

这对于言法坤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他天赋出众，十五岁就被确立为言家的下一代家长。他志向高远，在已经没有天遁剑法的时代，言家的傀儡之术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可今天这一剑，却给了他，甚至是整个言家当头一棒。

天遁剑法还在，言家的出头之日，到底在何时？

失魂落魄的言法坤被传送出场了。傀儡虽在，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

“漂亮！”

林宇非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栏杆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可忽然想起莫离还在旁边，又赶紧收敛情绪，再用余光瞅了瞅，忽然一怔。

身边空荡荡的，莫离早已离开了。

流云风甲发动，林宇非飞速下场，来到了已经出场的玄如旁边。玄如感觉到了有人接近，转过头看着林宇非。

“师姐，恭喜！”林宇非犹豫了片刻，才上前道贺。

“多谢。”玄如淡淡地应了一句。

林宇非有些尴尬。他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尤其是面对女性，可玄如的样子，却总像是在拒绝交流。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是同门，倒像是老师对着拘谨的学生。

他们怎么还没结束啊！

破天荒的，林宇非有些希望叶枫赶紧过来了。

或者赶紧再来一场也行啊！

可惜事与愿违，与卢一豹战罢之后，又看了玄如这一场，加上中间乱转的时间，过去快有半小时了，下一场还没有开始。林宇非忍不住又惴惴不安起来。

卢一豹，不会真死了吧？所以自己这是已经被淘汰了？

可既然淘汰了，为什么没有个通知？

“放心，淘汰会通知你的。”玄如忽然道。

“哦。”

林宇非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师姐你怎么知道我……呃……在想这个？”

“你的表情很明显，而且……”玄如说着说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抹淡笑，“你刚才，说出来了。”

林宇非看得呆了。

玄如很漂亮，他从相遇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叶枫还拿这个开他的玩笑来着。可是一直以来，玄如一直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谁都是淡淡的，哪怕是对云还这个老师行礼的时候。

可是刚才，他看见玄如笑了。尽管云还说过玄如已经修行至少百年以上了，可是看着她少女一般年轻的面孔，林宇非还是很难将她和“百岁老人”这个称谓联系起来。而刚才这一笑，林宇非彻底忘记了双方的年龄差。

“她这个样子，将来会有很多人追的吧。”

莫名其妙地，林宇非心里冒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你怎么了？”

玄如的声音又将林宇非从遐想中拉了回来。此时她脸上的那一丝浅笑早已散去，又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林宇非忽然窘迫起来，比先前道贺的时候更甚。

无论是无意间将自己的担心从嘴里唠叨出来，还是呆呆地盯着一位年轻女性看（至少外貌是的），对林宇非来说都是难堪到极点的事。现在两件事情同时发生，林宇非恨不得再朝地面来一发风弹，砸个大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他们也出来了。”

玄如的声音响起，几秒后张仲坚和叶枫都出现在了视野里。林宇非赶紧想向着两人迎过去，心里庆幸着尴尬时刻的结束。

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背过身的那一瞬，玄如的嘴角又漾起了一丝浅笑。

“赢了？”张仲坚笑着问林宇非。

“应该……是赢了。”林宇非犹豫着。虽然玄如刚才和他解释了一下，可玄如自己分明也是第一次参加罗天大醮。

“怎么了？”张仲坚看出了林宇非的犹豫，追问了一句。

林宇非如释负重，赶紧将自己的担心向张仲坚提问了出来。同时也说了自己接连遭遇三胞胎兄弟的事情。

“这也太猎奇了点吧！”叶枫果然一脸兴奋加好奇，“来吧师哥，详细说说！”

“这个稍后再说。”张仲坚先制止了叶枫，然后沉思了片刻，先向林宇非解释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就如师妹说的那样，如果因杀人而失格，你也会被传送出场，同时收到失格的通知。没有通知的话，那就没事。”

“我已经半个多小时没有入场了。”林宇非提醒。

“也许只是还没排到，”张仲坚安慰道，“到了后期，对于各人实力的统计和排布需要更加仔细，所以会慢一些也正常。”

“现在能说说那个了吧？”叶枫看上去已经急不可耐了，“那三胞胎兄弟，说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