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恐有外裔踞诸夏

七日之后，程玄以及李茂卿率兵卒两千，赶往兴元方向。

这一次，部队走的很慢了。

因为他们是用马车开始运送各种木头部件。

这些部件都是回回炮的组建，是率先做好的，只需要运往战场现场组装就行。

兴元附近肯定是很难找到木头的，因为杨守亮不可能知道自己被攻打，还不去提前烧毁城池附近的树林。

而且就算可以现场伐木，也没有足够的条件做出这些部件。

索性不如运过去，反正凤州前往兴元的途中道路已经被凤翔军所掌控。

似乎是因为七天的共事，两人似乎熟悉了许多，沿途竟然也开始闲聊了起来。

不过大部分都是李茂卿在询问战场上的事情。

“监军使似乎与武夫不是同一类人，却很在意战场的事？”

“我没想着带兵，不过总得为兄长分担。”李茂卿苦笑着，似乎有苦说不出。

程玄想着也对，极少有女人会对战场感兴趣。

李茂卿忽然又道：“兄长也总是想让我看看人间疾苦，我这么一路看下来，发现整个天下的人都很疾苦，不光是百姓，当兵的也很疾苦。”

李茂卿的思维有些跳跃，程玄也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谈到了人间疾苦。

苦是一定苦的，毕竟是乱世嘛。他斟酌一二，说道：“如今这世道，纲常凌替，道德沦亡，内治不修，人间当然疾苦。”

李茂卿没想到程玄会跟自己真的谈起了这方面，颇有兴致地继续道：“藩镇乘权，争端迭起，纵横捭阖，各戴一尊，使百姓涂炭于武夫腕下，如何实现天下大治？”

程玄算是听明白了，李茂卿将这天下之乱归咎在了藩镇割据上。

李茂卿虽然是凤翔节度使李茂贞的亲近之人，却也看不惯藩镇割据？

程玄想了想，道：“自安史之乱后，藩镇乘权就已成了必然。藩镇也好、宦官也罢，导致这些的最终原因都是因为中央朝廷的腐朽。”

李茂卿没想到程玄竟然敢公然抨击大唐朝廷，不过李唐王朝如今这幅场景，被抨击也十分正常。就连百姓中，骂皇帝的人也比比皆是。

至于军士，那就更多了，军饷都抠抠搜搜的，没钱谁会感恩戴德？

不过程玄接下来的话，倒是让李茂卿更加意外。

“若要天下大治，必先结束战乱，否则整个天下便会陷入最混乱的局面。”

“还有比这更加混乱的局面？”

“有，中原混战，纷争扰攘，必有可趁之机，由是外侮益甚，恐有外裔踞诸夏。”

程玄所说的，自然就是指的五代十国。

华夏之乱，未有逾于五季者也！

比起乱，唐末后的五代十国，甚至比起五胡十六国时期也不逞多让。

李茂卿明白程玄所说的外侮，就是指的是外族。

不过李茂卿还是不相信会有这种局面。“吐蕃已经没落，契丹、回鹘、党项、奚，不过是野蛮罢了，能入主中原？”

程玄道：“文明可以击败野蛮，但腐朽的文明只会被野蛮摧毁。”

李茂卿沉默了下来，半晌后才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程玄道：“今日不考明日之事，不必想的太多，这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事，只需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想要做什么事就行了。”

程玄对自己现在的定位就很清楚：大反派、搞天子！

就算没有系统，他也要搞，毕竟有仇嘛。

沉思了片刻，一向不苟言笑的李茂卿，露出了些许笑容，朝着程玄拱手道：“我原以为程军使是个莽撞之人，如今相处数日，方知程军使通情达理。”

“程军使说得对，我们现在不需要想太多，只需要想办法攻下兴元就是了。一旦兴元城真的被回回炮攻下，在下定会为程军使请功。”

说着，李茂卿又补充了一句，“首功。”

有人请功，程玄当然高兴，当场拱手回礼道：“多谢监军使帮衬。”

......

此时此刻，凤翔军早已抵达汉中，兵临城下。

按照惯例，李茂贞首先要去招降一番。

虽然不大可能招降成功，但却能表明自己的心意，那就是说明自己不会在城破后屠城，让城内守军不再那么顽抗到死。

李茂贞骑着高头大马，亲自策马至南郑（兴元府治所）城下。

李茂贞骑在马上，不怒自威，声音响彻云霄。

“尔等乃神策健儿，本为盛唐赤子，岂徇虎狼之党，遂忘覆载之恩？”

这个年头，大义还是有些必要的，不管自己要做什么事情，先把对方打成乱党、戴上叛贼的帽子铁定没错。

城墙上并没人回话，不过也没人射下箭来驱赶李茂贞。

或许是有人只知道李茂贞武功不弱，知道一些普通的箭矢完全伤不到他。

李茂贞的声音继续道：“本帅恭行天罚，罪止元凶。凡尔士众，咸谅予怀，一切不问。但教解甲投戈，悉令免死！”

这话的意思就是李茂贞只搞杨复恭、杨守亮等元凶，普通士卒只要放下武器投降，便可免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城墙上不得不有回应了。

射下来的并不是箭矢，竟然是宛如箭矢一般飞来的极强气劲。

气劲径直朝着李茂贞的头颅射来，李茂贞张开右手，朝前一挥，一股紫色气劲也猛然射出，与城墙上射来的那股气劲轰地一声碰撞起来。

两股力量碰撞，所爆发的余劲四散，霎时卷起尘土。

李茂贞站在尘土中一动不动，但尘土却并未落到他的衣衫上。

半晌，等到激扬的尘土渐渐随风远去，李茂贞才落下一句话。

“什么天子师，我看是天子父吧？”

话语之间，满是对李晔的嘲讽。

因为他认出了方才这一招是气经，气经这门武功，可是太宗皇帝李世民传下，只能被李唐皇室修炼的绝世武学，可如今却在汉中出现。

汉中如今并不可能有李唐皇室。这说明方才发出这招的多半是宦官，而且还是杨复恭！

原本只有李唐皇室才能修炼的武功，如今却已经被太监所掌握，而把这本武功交出去的，多半就是当今的皇帝李晔。

事实上，李茂贞算是错怪李晔了，因为李晔自己都不会气经这门武功。

当初唐僖宗身死，便将此门武功传给当时京城最有权势的杨复恭，让他日后传给皇太弟。只不过杨复恭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气经的秘籍交给李晔，反而自己偷偷修炼了起来。

当然，会这门武功的并不仅仅是杨复恭，唐僖宗的几个原本受宠的皇室兄弟，以及宦官田令孜也同样会这门武功。宦官田令孜乃是唐僖宗的“阿父”，儿子有好东西当然会先想着老子。

此刻，城墙上的杨复恭见到自己一招并未将李茂贞致命，便再无下文了，只是静静在那里看着。

李茂贞武功虽高，却也没想着单人夺城，反而拍马飞奔，远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