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知所踪
自此,咖啡馆的生意也逐渐冷清,但那些不愿露出一鳞半爪的人反而开始更倾向于委托我们。”
“你们是拥有什么躲过灾难的诀窍吗?”
“不能告诉你。”肥婆陈故作神秘的笑容随着宽厚的体态蕴开。
“但老顾客们都知道,我们时刻有族人保持清醒,用最原始的传承体系看守委托人的财物。这可不是跟冻咖啡一样,随意放在冬眠装置中,然后遗失在某个气候恶劣或社会混乱的年代能比的。
只是那个静默时代,可怕啊,光看祖先的记录,都能察觉到繁荣之下的荒凉。
咖啡馆里不再欢声笑语,意识之海中再也掀不起一丝浪花。我们虽然无法听见客人的声音,但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得到,彼此交错的丝线已经断开,每颗种子都回到了苏醒之前孤零零的样子。”
罗盈看着肥婆陈感慨万千,忽然觉得和她有了一丝的亲近。
他听着她提起了脑海中声音的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肥……陈姐,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我的脑海中能听到两个声音,这正常吗?”
“两个声音?”肥婆陈不在意地重复着罗盈的话,“对于能使用电磁波沟通的文明,同类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有可能七嘴八舌的啊。”
“那……如果……我听到的是不同文明的声音呢?”
肥婆陈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她瞪大眼睛望着罗盈的脸,似是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匹配的形貌。
“我想问……你们运送财物,包括人对吗?”
两人沉默许久,对方低下头,黯然说道:“外交官已经死了……”
秦光乘坐班车,又换乘了火车,来到新千禧小区时,常京生还没下楼。
又是一年夏天,小区里的三角梅开得正盛。这是没驯化好的品种,带着粗刺的茎干伸出钢铁雕花的通透围墙,将一抹红云送到了街边。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两人约定好的时候了,但老常还没个踪影。
秦光有些后悔,出发前没问清对方在几楼几栋,如今只能干等着,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大约是到了暑假,老师们集资的小区也显得有些冷清。他正无聊地折着叶子玩,忽然听见一旁的楼上传来一阵喧嚣。
随着“砰”的摔门声,十多秒后,一个头发染得比那三角梅还要妖艳的矮个子男孩怒气冲冲地跑下楼,直奔小区外而去。
而后不久,秦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急急忙忙地走下了楼。
魏淑芬头发乱得像鸟窝,睡衣满是褶皱,一脸无奈地在楼梯口左右观望。
自医院一别后,秦光已经一年多没见魏阿姨了,刚想打招呼,对方眼里压根就没他,加急了脚步也朝着小区外跑去。
正当他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否要从那单元往上走时,一个黑胖子耷拉着脑袋慢慢走了下来。
“常教授,这么慢。”秦光笑着抱怨道。
“哦,秦光啊,这么早就到了?”常京生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早呢?火车晚点了。不是说好,早上八点,现在……十点多了吧?”
常京生笨拙地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站立在原地。
“我说,常教授,我们说好的和罗姐见面,你就穿成这样啊?”
秦光打量着常京生,对方上身穿了一件横纹棉织体恤,下身是一条在小年轻里还算流行的米色七分裤,脚蹬一双灰不溜秋的皮凉鞋,看起来与那些傍晚匆匆回家看球的上班族没什么差别。
常京生像是为了打住秦光的揶揄,忍不住低头望了望,又看了看秦光一身衬衣皮鞋的打扮,不好意思道:“下次注意,今天就这样吧。”
“刚才跑出去那个……你儿子?”
“嗯,吵架了,我妈已经去追了。先别管他,我们走吧。”
两个男人没再说什么,走到路旁铝合金棚子搭的站台下,搭上了开往老城区的车。
他们在秦光曾经遇害后动手术的医院附近下了车,走进了一旁的小巷子。
轰轰烈烈的春运已经结束,回城务工的人大多在城里又找到了居所。
老城区除了一些没有改造的城中村,再多的就是许多废弃的工厂。那些厂子因城市的环境问题搬迁,或是直接淘汰于汹涌的市场经济浪潮中。
只留下那孤儿寡母般的配套住宅,反倒成了打工人承租的好场所。
此刻,是这小巷最热闹的时候。那些日杂小店内,来买锅碗瓢盆的人快要将不宽的巷道挤到爆炸。
两个穿着酒店服饰的小妹合力端着一个大盆向外走,盆里装满了琳琅满目的生活用品。
“老常,我第一次来,是这里面吧?”秦光望着几重人海之外,问身边的常京生。
看对方没回应,他回过头,却见常京生正饶有兴致地望着最近的店里忙得顾不上喝水的老板娘。
“别发愣了,这也太挤了,还不赶紧走?”秦光催促道。
常京生只能跟在秦光身后,恋恋不舍地挤出人群。
巷子的后半段明显宽松了很多。那一排的铺面,最后两个下了钥。
大约是找铺的准老板们知道客流会被离巷子口近的几家店截走,便也没人做着犄角旮旯里的生意。
“走到最里面,一会人又多了。”常京生说道。
秦光走进了尽头雅致的小院。
已经过了中午,大约是咖啡馆开始热闹的时候。但当他穿过藏青色的布帘子,却发现大堂里的树桩旁一个人也没有,像极了意识之海中的荒原。
他又望向吧台,服务人员也不知所踪。
正当诧异之间,他突然听到转角传来了奶声奶气的念诗声。
“少小离家老大回……客从何处来。”
跟在后面的常京生听那声音,连忙示意秦光走过去。
是欣欣坐在罗缦君常坐的位置上,端正地读着小诗。
孩子的身边,罗缦君一身纯白的旗袍正在等待。
这是秦光与罗缦君为数不多的见面时,印象中她穿得最素净的一次。旗袍上什么也没有,像极了记忆中舷窗外的深空。如果那白色之上还绣有暗纹,那一定是他偶然瞥见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