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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他活着回来了

京城。

梁德帝端坐在桌前,盯着面前送来的几份军情。半晌,才叹了一声:“侯启云太令朕失望了。”

大臣们立在阶下,闻声不由惊愕地道:“难道那孟族大军已然从益州过境?突破了魏王殿下设下的屏障?”

梁德帝道:“魏王首战大败,粮草被淹。侯启云还没蠢到家,当机立断写信请临近州县筹措粮草……”

“侯将军不该如此啊……”大臣们哑然。

他怎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不过这念头刚起,他们转瞬便想到了魏王。

恐怕还是这位拖了后腿。

“就算写信向附近州县求援,恐怕也大大延误了战机……”兵部尚书皱了下眉,随即道:“只是不知宣王殿下军中可有多余的储备。”

梁德帝道:“宣王出手相助了。”

众人听见这几个字,顿时舒了口气,想也不想便觉得后顾无忧了。

梁德帝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眼中,又沉声道:“魏王自此一战后,便遭俘虏了。”

“什么?”这下众臣脸色大变,心又吊了起来。

梁朝做了多年的中原霸主。

梁德帝还是皇子时,在战场上便是个手腕强硬的主儿。后来他做了皇帝,却也后继有人。宣王年少出征,比起当今圣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多年下来,周围异族一听闻他名号,都退避三舍。

现下倒好,数年霸主威名,一朝丢了大脸!

“听闻孟族手段残忍,恐怕还须早日救出魏王殿下才是!”

“是啊是啊。”

“不如还是请宣王殿下领三军作战……”

梁德帝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盯住了面前密信上的文字。

上头写:宣王妃失踪,疑似被孟族所掳。

在密信旁,摆着的是宣王的亲笔信。

他也在信中写王妃失踪。

这是宣王在试探朕吗?

梁德帝目光闪烁了下。

“陛下?”大臣见他出神,不由出声低低唤道。

梁德帝还是没有急着开口。

他想若是告知众人宣王妃失踪,难免有人议论她的清白……

宣王是在试他心下是否还有半点温情吗?

梁德帝也曾想过,宣王是不是因中毒一事,怀疑到了他的身上,并对他心怀怨怼。

若宣王没有试探,他反而会担心宣王是否在暗自蛰伏,别有图谋。

如今么……恐怕也只是因见了魏王领军,才有的不满罢了。

梁德帝终于敛起了目光,出声叹道:“朕也有此意。”

阶下大臣暗暗松了口气。

但梁德帝却紧跟着话音一转,按住了额角,面色更显沉重和悲伤。

他倚着扶手,道:“奈何经受那孟族一吓,如此一路奔波,等到了益州,宣王妃又担起王妃之责,竭力安抚当地百姓,劳累惊恐之下,腹中的孩子到底没能保住。如今宣王正值伤心之际……恐怕……”

大臣们暗自心惊,心道今年是什么年头?

宣王妃和魏王妃腹中的孩子……竟是一个也没保住!

此时兵部尚书又上前了一步,面色凝重道:“既是如此,宣王恐怕正有满腔怒火要宣泄……”

与其对着朝中宣泄,对着那已经该发配发配该处死处死的徐家宣泄……还不如让孟族士兵来挨这个刀呢!

旁人也醒悟过来,于是纷纷出声,请梁德帝任命宣王为讨孟大元帅,暂且接手三军。

梁德帝无奈,道:“那也只有让宣王一人劳累了。”

圣旨很快就被拟好送往了前线。

大臣们各怀心思,面露忧思地离去了。

等众人都散去了,梁德帝才不冷不热地道:“婉嫔挂心魏王,魏王被俘一事,便也告诉她一声,免她牵挂吧。”

宫人应声去传话。

其余人心下暗暗道,婉贵妃,不,婉嫔如今这失宠真是失得透透的。

这话一说,不是更叫她挂心吗?

果不其然。

当夜,婉嫔要求见皇帝。宫人却提醒她,如今还当禁足,不得擅自走动。

婉嫔口中挤出一声哀嚎,痛苦地伏倒下去,将头都磕破了。

有宫人将婉嫔这边的情形,禀报到了梁德帝这里。

梁德帝只道了一声:“朕知晓了。”

便不再多说。

禀报的宫人退下去,而梁德帝却看向了近前一个禁卫打扮的人。

梁德帝问:“薛宁也失踪了?”

“回陛下,是。”

梁德帝面色阴晴不定。

他这个儿子想做什么?

梁德帝并未怀疑他也被孟族俘虏了。

如魏王这样的蠢货还有可能,但薛宁……当他于殿试那日,站在梁德帝跟前时,梁德帝便一眼看出了他不是什么庸才。

他的心思重,有些手腕。

魏王将他当做幕僚,便与那鼠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被薛宁抓在手中把玩的东西罢了。

“陛下,要搜寻他的下落吗?”禁卫问。

“不必。”

“你再说说,如今战场上是个什么情形……”梁德帝问那禁卫。

“宣王一战俘虏了孟族国师,还抓住了兴元军的叛军姚明辉。”

梁德帝脸色微变:“姚明辉……朕记得他。他也是一员悍将。”

他顿了下,语带嘲弄地道:“兄长手下有些心机城府的人不多,姚明辉算一个。”

梁德帝面色微沉:“再探。”

禁卫应声:“是。”

梁德帝喃喃道:“莫要辜负朕啊……”若宣王从姚明辉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二人自此相认。

那他也不得不而为之了。

梁德帝信手合上跟前的密信,听见身边的内侍拍马屁道:“宣王殿下实在神武,想必要不了几日便能解决孟族之危。魏王殿下也能完好归来。”

“嗯,是很神武。”

“正肖似陛下当年。”内侍又道。

梁德帝面不改色,但却有锥心之痛。

可惜。

可惜。

可惜到他甚至心下有几分怨恨。

……

薛清茵又足足昏睡了一天,才缓过来劲儿。

醒来时却是在摇动的马车之上。

她惊醒过来,一下坐起身,恍惚还以为自己又回到孟族了。

“主人。”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扭头看去,看见了云朵和阿卓。

好了,这下更仿佛还在孟族了。

薛清茵揉了下眼,卷起帘子,一眼就看见了骑在马背上的高大身影。

……是宣王。

薛清茵吐了口气,问:“这是在行军?”

云朵点头。

薛清茵纳闷:“这就离开梓城了?”

阿卓生涩地道:“你们,梁朝,要去打我们了。”

薛清茵恍然大悟。

哦,这是接着去追孟族王去了。

还得是宣王啊,下了床还得兢兢业业反过来打孟族。

哦,也不叫兢兢业业。

薛清茵琢磨了一下,行军这么快……这里头不知道掺了多少“私仇”。

就在薛清茵发呆瞎琢磨的时候,宣王已经得了禀报,当即掉转马头朝她这边行来。

“茵茵。”他翻身下马。

其余人见状也见怪不怪。

他们才得了圣旨……圣旨里说王妃如何如何安抚百姓,如何如何做出皇家媳妇的表率,却被孟族惊动了胎气,何等可恶云云。

这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什么?

孩子没了?

再想到那孟族王先前还出声抹黑宣王妃……

他们胸中实在怒火滔天。

如今宣王对王妃多么小心,那都是应当的!

薛清茵这会儿也感觉到了军中隐隐有着一股悲愤之气。

将士们竭力压抑着那气势。

但仿佛下一刻便会冲天而起。

“殿下接连打了胜仗,他们不应当欢喜吗?”薛清茵惊讶地问。

宣王掀起衣袍,登入了马车。

云朵和阿卓一见他,便如鹌鹑一般往角落里躲了躲。

她们全然想不明白,这样脆弱如瓷器的梁朝女子,为何会嫁给这样可怖的人呢?

薛清茵见状,便道:“你们下去吧,一会儿再唤你们。”

云朵和阿卓顿时逃也似的飞下马车去了。

“如此怯弱。”宣王道,想是觉得她身边留这样两个丫鬟不大合适。

薛清茵摇摇头,为她们正名道:“你是没见过她们为了保护我的时候,拿起石头砸孟族士兵的头……有多么的凶猛。”

宣王不轻不重地拧了下眉,道:“杀族人?”

显然这样的举动也令他不喜。

能对自己人毫不留情下手的,自然不值得信任。

薛清茵轻叹道:“殿下有所不知……她们哪里算是他们的族人呢?她们是孟族的奴隶,地位卑贱,人人可欺。”

宣王低声道:“茵茵心善。”

薛清茵扭了扭屁股:“怎么还夸上我了?”

宣王一本正经道:“本就如此。乃是陈述,而非夸赞。”

你是会冷着一张脸却正儿八经说情话的!

薛清茵心道。

宣王转声道:“今日来了圣旨,陛下怜我失子之痛,命我统帅三军,攻打孟族,救回魏王。”

算是解答了方才薛清茵的疑问。

“失子?”哪门子的子?

薛清茵愣了下才想起来,然后高兴地道:“我不用扮啦?皇帝难得做了个人啊。”

不过话说完,她眉眼又耷拉了下来:“这两日累得,还没来得及同你说……魏王他……死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薛清茵的记忆又被勾了起来,嘴唇都有些发白。

宣王闻声却一点也不显得意外,他道:“当我知晓贺松宁同时带走了你和魏王,便猜到了。”

薛清茵咬了下唇:“我怕他甩锅给你……”

“于是你便杀了他?”宣王问。

薛清茵看着他:“这你也知道啊?”

“那个山洞里有很多血迹。”宣王道。

薛清茵呆了下,喃喃道:“那你当时……有没有担心是我死了……”

宣王沉声道:“我知晓你不会死。”

薛清茵有些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儿。

薛清茵不想气氛如此低迷,便又道:“青珪军和窦如云他们……”

“青珪军回京城了。”

“回京城了?”薛清茵很是惊讶,“他们怎么……”

“茵茵说要他们从此过欢愉的日子。”

“我哪是那个意思,我也没让他们走啊!”薛清茵有些急,“他们若留在你身边,帮你不是更好?何况他们是你父亲的旧部,与他们在一处,你也能隐约从他们身上窥见章太子的身影吧……”

薛清茵瘪嘴:“你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听啊?”

宣王摸了下她的脑袋,道:“他们回到京中一样能助我。”

薛清茵一下冷静不少,认真想想,道:“也是。那窦如云……”

“他们暂留梓城。”

“那我也可以留在梓城。”薛清茵道。这帮人得有人领着才行。

宣王没接声。

薛清茵看了看他,才发现他微眯起了眼,像是不大高兴。

薛清茵顿时反应过来:“殿下这次带上我了,是怕我再跟着人跑了?”

宣王:“……是。”他的语气森然。

薛清茵顿时气焰嚣张,一掐腰:“现在知道不能不带我了吧?”

宣王:“……是。”

他应得这么老实。

倒叫薛清茵不好意思了。

如今一想,她拍拍屁股走得那么快,好像是有一点点的可恶。

哎。

她应当对他再好一些才是……

薛清茵脑中一转,便有了妙计。

她凑在他耳边道:“孟族有个大胡子,特别可恶。你狠狠揍他。”

她顿了下,语气放得更轻:“上回那些铃铛还在吗?等你回来,我再戴给你看。”

宣王的眸光霎时就变了。

他的声音变得低哑了些,他道:“好。”

薛清茵心道多妙啊!

又奖励了他。

又给我自己出气啦!

这时突地有人来报:“殿下,侯将军求见。”

宣王一手掀起帘子,冷淡地问:“何事?”

那人还待说什么,却见一人费劲地往里挤,口中焦灼道:“殿下!殿下!”

出声的不是侯启云又是谁。

短短一段时日下来,侯启云老了不知多少。

他不曾修面,那胡子便肆意生长。加上神色憔悴,瞧着也有些可怜。

而他此时面上的焦灼之色,似是比那日粮草被大水淹了还要更浓。

宣王冷冰冰地俯视着他,并非让人放他过来。

侯启云实在按不住了,高声道:“魏王……魏王殿下他……他死了!”

宣王心念一转,问:“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侯启云再掩不住,哽咽道:“是魏王身边的佐官,也就是王妃的大哥……他死里逃生回来报的。”

“什么?”薛清茵有一瞬的失态。

宣王皱了下眉,一把握住了薛清茵的手。

他依旧稳如山,道:“带人来见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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