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李芳护弟
第145章 李芳护弟
第二天，李自成继续赶路，率龙衣卫赶到澧州顺林驿（今属复兴镇）上船，走涔水入洞庭湖又入湘江，星夜兼程，于八月十九日午后赶回长沙，在朱张渡“道岸”（西岸）码头登岸，传旨迎驾文武俱各回去，着参知政务使顾君恩、都督军务使田见秀、礼部侍郎姜学易、兵部侍郎黎志升、军机部统制刘希尧一个时辰后见驾，然后便匆匆回到了百泉轩。
百泉轩内，皇后高桂英带着女儿李芳、义女高慧琼以及女官宦官们接驾，李自成先去了窦美仪的灵堂，上香焚纸之后，默立了一会儿，出来说道：“朕去更衣，皇后且去御书房候着吧。”
高桂英说道：“陛下更衣后，还要去看木犊娃（婴儿），臣妾回去等着吧。”
她以为，皇帝多年无子，如今终于有了儿子，对大顺朝的意义非凡，一定会急着去看看，没想到李自成却脸色一沉，只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便迈步走开了。
高桂英愣在原地，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听李芳在旁边很大声地“哼”了一声。
高桂英吓了一跳，李自成也停了下来，恶狠狠地回头看着李芳，问道：“兰芝，你哼谁？”
李芳把嘴一嘟，单手叉腰，活脱脱一个中国明代版的秀兰·邓波儿，气哼哼地问道：“父皇，你去不去看小弟弟？”
叉腰质问皇帝，这还了得？亲生女儿也不行呀！高桂英吓坏了，赶忙出言制止：“兰芝！不得无礼！”
李芳却毫不服软，单手叉腰改成了双手叉腰，冲着高桂英嚷道：“我没无礼！他不去看小弟弟，是他无礼！”
他？还无礼？这样说皇帝！？高桂英魂都要吓掉了，一时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拽住李芳的胳膊，拉过来照着她屁股上狠狠扇了两巴掌，恨道：“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打孩子干嘛！”李自成却又上前拉开了高桂英。
高桂英跪倒在地，说道：“兰芝出言不逊，冲撞了陛下，总是臣妾教导无方，请陛下看在她年幼的份上，饶恕则个，要处罚就处罚臣妾一人吧。”
说着，她又冲着李芳呵斥道：“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求父皇恕罪！”
李芳毕竟还小，见到这种场面，又害怕又委屈，屁股又疼，忍不住哭了起来，但却仍然站着不跪，一面抹眼泪，一面抽抽嗒嗒地说道：“小弟弟那么可怜，刚生下来就没了娘，父皇陛下却不去看他，他得多伤心呀。”
还没满月的孩子懂得什么伤心？真正伤心的人是李芳，李自成忍不住笑了起来，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哄道：“心地还挺善良，知道疼小弟弟。好了好了，别哭了，朕去看他行了吧？”
“哇——”不哄还好，这一哄，李芳的心理崩了，反倒放开了声。
李自成无奈，只好把她抱起来，轻轻摩挲着后背，安慰道：“不哭不哭，是朕不好。兰芝乖，兰芝不哭哈。朕抱着你去看小弟弟好不好？不哭哈，别让小弟弟看见，那他又该伤心了。欧欧，不哭，给父皇指路好不好？小弟弟住在哪呀？”
这句话管用，李芳还在哭，但仍然抬起一只手臂指了方向，“在母后房里。”
“在母后房里是吧？”李自成这才明白高桂英为什么说“回去等”，看了高桂英一眼，抱着李芳，屁颠屁颠地往高桂英的住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继续哄：“走喽，去看小弟弟去喽！”
这一幕，把在场的人全看傻了，高桂英跪在地上也忘了起来，实在搞不清是自己疯了还是皇帝疯了，直到高慧琼回过神，把她扶起来，她仍然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是真的，索性也不去看那爷俩耍宝，真的遵旨去了御书房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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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桂英当然没疯，她看到的不是幻象。
李自成也没疯，他只不过做了现代社会每个父亲都会做的事——要说惯孩子，大概有一些，但绝对算不得过分——可是在这个年代，他的举动就算不是疯癫发狂，至少也是荒诞不经。
所以，当李自成独自回到御书房的时候，贤后高桂英也不问李芳哪去了，直接发了火：“陛下今天太出格了！《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请陛下自重。”
“抱孙不抱子”可不是字面意思，而是指周代以前祭祖时，只有孙子可以扮演祖父的“尸”接受祭祀，儿子却不可以，高桂英读书不多，只是道听途说，望文生义，与窦美仪曾经说过的“君子远其子”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这里的“远”也只是不偏向的意思，但好歹总算沾点边。
“行了吧皇后，”李自成不以为意，走到御案后坐下，说道：“你养了个好闺女，朕抱一抱她又亡不了国，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在他的心里，李芳和新生的皇子都不是他的孩子，只是由于他偏爱女儿，所以才对李芳很亲近，而新生的皇子就不同了，不仅没有偏爱，而且还很憎恶——竟然把那么个大美人，不，竟然把亲娘给害死了！——从这一点来说，他倒是有些昏君的素质。
高桂英其实很矛盾。
做为母亲，女儿得到偏爱，她很开心，可是做为深受礼教束缚的皇后，她又觉得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当下气哼哼地说道：“没长没幼的！父亲不像父亲，女儿不像女儿，这要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笑他娘的不笑呢，关我屁事！李自成心里不屑，脸上却猛地一沉，不悦道：“怎么？谁活得不耐烦了，又敢乱嚼舌头？”
李自成是脸上一沉，高桂英却是心里一沉，暗暗提醒自己，回头一定要严令此事不可外传，说道：“虽然宫规森严，却也不是任性的理由，陛下总要给下面的人做个榜样。”
“好吧好吧，做榜样，做榜样，”李自成实在不愿在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上多做纠缠，不耐烦道：“皇后还要数落朕多久？等一会儿顾君恩他们就要来了，不说说窦婕妤身后哀荣的事吗？”
这只是一个插曲，虽然解放人性、破除繁文缛节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让插曲快些过去吧，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