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国债(下)
第171章 国债(下)
张士政躬身受教,李自成揭过这一页,重又问道:“吴卿,究竟还缺多少火器?”
吴汝义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照着念道:“不算骑兵所配虎蹲炮,步兵每镇共有鸟铳兵十二队,轻炮兵十二队,需要鸟铳一千五百一十二支,轻炮五百零四门,如果先行装备五个镇,共需鸟铳七千五百六十支,轻炮两千五百二十门。”
他抬起眼,又说:“我军原有马步军兵,东西两路加在一起,共二十一万三……”
他看了看田见秀,田见秀说道:“二十一万四千三百六十二人。”
“对,二十一万四千三百六十二人,”吴汝义又低头看纸,“扣除损坏不堪使用的,我军现有各种能用的单兵火器,包括出征各部带走的在内,共计三万九千六百九十七支,但鸟铳却只有七千一百七十五支,装备龙衣卫已用七百五十六支,剩余六千四百一十九支,加上缴获明军的一百二十六支,尚欠一千零一十五支,缺口很大,不过出征各部的缴获尚未统计,实欠应该没有这么多。”
他歇了口气,又说:“轻炮的情况好一些,现有各式轻炮三千三百四十九门,其中佛郎机八百零一门,子炮两千八百七十六个,扣除装备龙衣卫的二百五十二门母炮和一千五百一十二个子炮,剩余佛郎机五百四十九门,子炮一千七百六十四个,虎蹲炮一千九百一十九门,其余各种轻炮六百二十九门,如果只用佛郎机和虎蹲炮,仅欠五十二门,但是子炮尚欠很多,不如迁就子炮数量,仅用二百五十二门佛郎机和一千五百一十二个子炮,再铸三百四十九门虎蹲炮,或用其他轻炮代替亦可,如算缴获,还会更少。”
说到这里,吴汝义抬眼看了看皇帝,却见李自成打了个哈欠,笑道:“不算缴获,尚缺一千零一十五支鸟铳,三百四十九门虎蹲炮,对吧?”
吴汝义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啰嗦,把皇帝都给说困了,正在汗颜无地,却听李自成又说道:“数字详实,说得很好,你接着说,重炮呢?”
说得很好?很好你打什么哈欠?吴汝义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到底好不好了,只能接着说下去:“重炮分为两种,野战炮是个死数,每标五十四门,每镇一标,五镇合计二百七十门;城防炮有些麻烦,因为每城需要多少,现有多少,尚欠多少还在统计,初步估计大概需铸一百五十门上下。”
“嗯,”李自成点了点头,又问:“那么需要多少银子呢?”
张士政赶忙说道:“鸟铳每支值银四两二钱,虎蹲炮每门五十七两六钱,重炮的造价现在还不清楚,但根据张虞机试铸时的造价估计,平均每门不会低于四百两,按照吴统制刚才所说的数字计算,需银不下二十万两,这还不包括弹丸铅子以及火药的费用,若再加上盔甲、刀枪、弓箭和骑兵装备,翻一番也未必能够。”
四十万两肯定不够,因为这其中包含了很多消耗品,再加上弥补战损所必需的库存,发展军事装备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怪不得湘江学院只花几千两银子,张士政就会大动肝火。
既然这样,那就准了张士政的题本吧!
李自成说道:“银子问题不可等闲视之,张卿的题本不错,朕看不妨试试,先向民间借贷十万两银子怎么样?借期三个月,月息四分,到期连本带利一总付清。”
这怎么还真同意了?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张士政目瞪口呆,看了看顾君恩,只见顾君恩糗着一张脸,就像嗑瓜子磕出了臭虫,既意外又懊恼又恶心。
张士政和顾君恩还在消化皇帝说的话,田见秀和吴汝义也觉得匪夷所思,李自敬却开口说道:“陛下,朝廷向民间借贷,未免有失体统。臣弟这里还有银子,本就是户部拨来的股本,如果朝廷需要,可以先拿去应急。请陛下还是收回成命吧。”
“荒唐!”李自敬是好心,李自成却并不领情,不满道:“既然是股本,怎么可以随便拿回来?这不成撤股了吗?今天撤十万,明天撤二十万,三撤两撤都撤光了拉倒?”
“那怎么办?算借给朝廷的?”李自敬无奈,并没听出李自成话里有话。
“为什么要跟你借?”李自成越发不满,嘲讽道:“褡裢前口袋里拿出来,装到褡裢后口袋里吗?你倒是会做生意,竟做到朕的头上来了!”
“你不是缺钱嘛!”李自敬也有点恼了,“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干嘛这么说话!”
“切!”李自成嗤之以鼻,“你懂什么!朕就算缺钱,也不缺这十万两,干嘛不借五十万?你有五十万吗?借给朕!”
对哈,干嘛只借十万?不是说四十万也未必够吗?李自敬没话了,他还真没有五十万。
李自敬想不明白皇帝的用意,顾君恩却有点明白了,问道:“陛下是想立木建信?”
“没错,”终于有人理解了,看来还得是顾君恩!李自成笑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先来个牛刀小试,建立信誉,免得以后真有急用的时候没人捧场。”
提前布局倒也没错,可是怎么感觉这么猥琐呢?顾君恩虽然能够接受,但却实在恭维不来,只得淡淡说道:“陛下想得真远。”
张士政却有点接受不了,说道:“陛下,这法子是不是……”
“没什么是不是!”李自成提高嗓门,断然打断了张士政,“朕没骗人,反倒还贴上利息,为的都是你!清虏现在肯定知道了朕仍健在,来年必是恶战之年。会打多久,有多大消耗,谁能预知?战事一起,你的税收还能收上来多少,谁敢保证?收多少银子不知道,花多少银子也不知道,不留个后手,你就不怕到时候囊空如洗,告贷无门吗?不行下春风,盼不来秋雨!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
张士政也没话了,顾君恩则暗暗汗颜,刚才真应该好好恭维皇帝一番才对!可是谁能想到所谓的“急用”是这个意思?
其实,做为朝廷重臣,在座之人都应该想到这个意思才对,但是他们都是草根出身,智力没有问题,甚至出类拔萃,但是眼界未免就窄了些,见招拆招也许常有神来之笔,谋篇布局却总会顾此失彼。
说到底,他们还需要历练,还没做好坐江山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