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大慈寺血案
第177章 大慈寺血案
李自成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成都大西皇帝张献忠遇到的问题更棘手。
自从去年八月初九大西军攻破成都以后,四川府州纷纷望风而下,“争封府库以应命”,邛州(今邛崃)生员听说大西军占领了省城,更是自动聚集,“伐鼓大噪,索印款献”,在很短的时间里,除了遵义(今属贵州省)和石砫(今石柱)、黎州(今汉源北)土司以外,四川大部分地区便都处于大西政权的管辖之下了。
此后,张献忠在成都重建政权,国号仍为“大西”,年号定为“大顺”,以成都为西京,蜀王府为宫殿,以汪兆龄为左丞相,严锡命为右丞相,胡默为吏部尚书,王国麟为户部尚书,江鼎镇为礼部尚书,龚完敬为兵部尚书,李时英为刑部尚书,王应龙为工部尚书。
军事方面,共建正规军四十八营,称为“皇兵”,以四大义子张可望(孙可望)为监军节制文武平东将军,张文秀(刘文秀)为挂先锋印抚南将军,张定国(李定国)为安西将军,张能奇(艾能奇)为定北将军;又以王尚礼为提督御营,窦名旺为提督皇城都指挥,王复臣、王自羽为水军左、右都督,此外大将尚有张君用、马元利、冯双礼、白文选、刘进忠等人,除了王尚礼、窦名旺之外,俱各统兵分镇州县。
为了维护地方治安,张献忠又在各州县组织了地方武装,称为“里兵”,按户口佥派,三丁抽一,“皇兵出师,里兵守城”,与李自成的征防二军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一切都很好,看上去像个正规的朝廷,尤其是分设学官,开科取士,废八股,改策论,更是获得了大多数学子的踊跃响应,“一时举人、进士固多,而状元、榜眼同出一州”。
但是,张献忠没有实施按田亩或人口征税纳粮的政策,几十万大军和各级政权的日常开销,基本上还是依赖没收和打粮,“拘绅衿富室大贾罚饷银,皆以万计,少亦数千,不问其力之足否,事甫毕,则又戮之如初”。
“开国立基,而群盗之习毫无悛改”,这就未免太拉仇恨了,所以也难怪张献忠大失人望,等到弘光帝朱由崧在南京建号,颁诏各地的时候,原本群龙无首,忍气吞声的四川官绅顿时活跃起来,纷纷起兵反叛,搞得刚刚建立不久的大西政权陷入到了动荡不安之中。
到了今年春天,明朝总兵曾英反攻重庆,这个山城重镇失守之后,张献忠刚一入川时各地争相归附的局面开始逆转,百姓们争相欢迎明军光复,大西军频频失利,导致綦江、雅州(今雅安)、叙州(今宜宾)相继失守,四川南部成了明朝颠覆大西政权的主要基地,而川西的松潘副将朱化龙也趁机“敛兵自守”,割据一方,大西政权面临的局势也就越发严峻了。
叛乱必须被镇压,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张献忠本来就性格粗鲁暴戾,这时候若是有人劝他改变经济政策,只打击明朝官绅军队,不要不分良莠地滥加屠杀,事情还有挽回余地,可是主掌大西政务的左丞相汪兆龄,却不仅不予劝诫,反而逢君之恶,大骂蜀民忘恩负义,提议应该“除城尽剿”,分遣军队到所属州县搜剿百姓。
这一来事情更加不可收拾,底层百姓也开始举兵反抗,四川境内斩杀大西官员者所在皆是,明朝举人邹简臣更是暗中与顺庆(今南充)豪杰联络,建“中兴”赤帜于江浒,数日众至十余万,军声大振,连下顺庆十余城,气得张献忠怒发冲冠,跳脚大骂。
汪兆龄说道:“草民俱是愚鲁之人,之所以聚众反叛,皆因读书人暗中蛊惑,如今只要杀尽读书人,不仅民变不难平定,而且可以杜绝后起之乱,实为一举两得之计。”
张献忠这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哪里还能分辨是非?闻言立即同意,便要派兵搜杀读书人,汪兆龄却又笑道:“读书人分散四境,如若派兵搜剿,必然兴师动众,皇上不如再开特科,命令读书人尽赴西京应试,却可聚而歼之,少费不少手脚。”
这种断子绝孙的主意张献忠也听,传旨礼部加开特科,召集治下生员统统来成都应试,同时下令各地衙门,若有不来应试者,全家问斩,邻里连坐,一时搞得谁敢不来?到了十一月初十这一天,来到成都的各地生员已达五千余人,全被集中在城东大慈寺。
大慈寺始建于魏晋,兴盛于唐宋,《西游记》中唐僧的原型玄奘法师,二十岁时在此受具足戒,并且潜心修学了五年,天宝十五年(756),“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避难成都,御赐千亩土地用以建寺,并且赐匾“敕建大圣慈寺”,是成都最着名的佛教寺院,号称“震旦第一丛林”,历代的诗人画家很多都在此留下过“精妙冠世”的佳作,本该是个梵音缭绕,清净慈悲的所在,可是如今却愁云惨淡,到处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这倒也怨不得士子们多心,大西在如今这种形势下还要开科取士,本就令人费解,又把士子们集中起来,形同关押,给谁都会感到不安,而他们的不安很快就会结束,因为屠杀来了!
大西皇帝张献忠丧心病狂,在十一月初十这天血洗佛教慈悲之地大慈寺,应试士子无一幸免,寺中僧众欲加劝阻,张献忠大怒,传令道:“朱元璋也当过和尚,秃驴们无父无君,天生就是造反的种子,一并给老子杀了!”于是僧众亦遭屠戮,成都满城皆惊。
而同在十一月初十这天,大顺朝的恩科也开考了,同样改八股为策论,考题仍用去年在北京的考题,首题为“天下归仁焉”,次题为“莅中国而抚四夷也”,虽然因为不曾强迫,湖南学子只到了三千多人,但是长沙城里的气氛却是喜气洋洋,一派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