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新年新气象

第195章 新年新气象

皇帝过年也没什么特别，总不过就是祭祖、赐宴百官、吃年夜饭、放烟花爆竹、接受百官和外藩朝贺、接受后宫妃嫔和皇子皇孙拜贺、赏赏赏、吃吃吃，跟老百姓的过法大同小异，但是规矩都大得吓人，程序繁琐而冗长，其实并不如百姓家里过得自在温馨。

当然，百姓家里要过得自在温馨，那也得有钱过年才行。

这在以前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即使是所谓的盛世，那也只是官僚、豪强的盛世，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半饥半饱才是盛世百姓的常态，不是盛世的时候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自然不难想象，至于乱世，那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是乱世，一个大乱世，可是湖南百姓却突然从苦坑掉到了蜜罐里，过得比盛世还好——秋粮打下来了，即使是佃户，也能有六成的余粮！

好家伙！去打听打听，自打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事？湖南百姓都晕了，家家户户真给李自成立起了长生牌位，只要提起来，没有别的话，全都是大顺朝是个好朝廷，永昌爷是个好皇帝，祝永昌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想要获得拥护，其实也不用大喇叭筒子整天灌。

今年的湖南从上到下都过了个好年，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醴陵、浏阳的花炮作坊昼夜开工，却仍然供不应求；长沙福兴糖坊的二十四口大缸重又装满了饴糖，随卖随补，最后却因为原料不继，只能限量销售；神塘冲的谢阿大扯了块靛蓝的江布，给自己做了身新衣服，又用裁剩的布头做了双新鞋，其他人家即使大人没做，也都给孩子换了新；家家户户都想过年吃顿肉，鸡鸭鹅猪全都断了货，所以李自成赏雪的时候想要买点酒肉，两个侍卫转了半天也没买到，因此才误了提前去楚贡亭清场；真肉吃不上，那就吃素肉！豆腐作坊意外地生意兴隆起来，不管哪家全都忙得脚不沾地，不过他们不用担心原料不继，因为可以拿豆子来换，他们只要担心这么忙下去，驴受不受得了就行，这还真是幸福的烦恼——谢老栓要是在家，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这一切都是李自成带来的，所以他很享受这一切，虽然前些日子军务繁忙，他有些顾不上，但是沅江城里热闹的景象总还能看得到，如今到了正日子，他自然免不了微服出行，与民同乐。

这也幸亏他没回长沙，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个空闲，至少大年初一他不会有，在沅江过年最大的好处是，所有的繁文缛节都可以打折扣。

祭祖当然算了，大顺没有太庙，有也不会在沅江，李自成也不想乱认祖宗，胡乱上柱香掩人耳目也就是了；赐宴不能省，本来就没人陪他一起吃年夜饭，中午要是也一个人吃，那就太可怜了，所以他多喝了几杯，把年夜饭省了，一觉睡到半夜才被鞭炮声吵醒，却也没起来，只装做酒醉，没给萧象新一家裹乱；初一的百官朝贺免不了，虽然只有水师和沅江的官员，但也搞得有模有样，他也照例赏了福顺袋（绣有福字的荷包），却是萧象新事先替他预备下的，然后，没有外藩，没有后宫，没有皇子皇孙，时间倒有一大把，于是他就带着刘汉和四名侍卫出来逛街了。

上一次逛街还是在长沙，那时候的长沙百废待兴，虽然已经显现出复苏的势头，但与现在的沅江相比，却还差了些意思——今天毕竟是过年，街面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除了饭店不开张，各种买卖全都照常营业，看着他们迎来送往，打躬作揖，光听那些吉利话就让人觉得喜兴，李自成心情好得不得了，唯一遗憾的是，这次没有欧阳阙如陪他说话，也没有李芳一惊一乍地大呼小叫，他自己逛得未免有些寂寞。

却不知她们是怎么过年的？想到了李芳，自然也就想到了高桂英，又想到了窦美仪，然后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家人，也就不可避免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还很高兴，怎么突然叹起了气？刘汉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李自成摆摆手，装出高兴的样子，笑道：“想起了一些往事，觉得造化弄人，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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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江过年，长沙也过年，虽然半年前的长沙比不了现在的沅江，但长沙毕竟是省城，更是大顺朝廷的所在地，经过半年的休养生息，却也早已不是现在的沅江所能比肩的了。

长沙的繁荣虽然还没达到它鼎盛时期的程度，更比不了当初的江南富庶之地，但是如今扬州惨遭屠城，苏杭历尽烽火，南京虽然得到了保全，但是乡村残破，就像一座沙漠里的城市，繁荣又能繁荣到哪里去？所以长沙很可能是当今中国最繁荣的城市，也许广州、泉州这些海贸城市能与它一比，但在明朝的横征暴敛、官商勾结之下，却也只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富的富死，穷的穷死。

这种对比如此强烈，给明朝议和使团造成的刺激都不能说是震撼了，简直就是雷劈，一时接受不能，竟然开始怀疑顺朝把他们放在衡山那么久，为的就是筹备给他们演这场戏。

人不能受到过于强烈的刺激，否则容易精神错乱。

路振飞他们就有点精神错乱了，完全就是在胡思乱想，虽然想的连他们自己都不信，但却偏要那么想，唯一正常的唯有了解顺朝和长沙的堵胤锡，但他却不是使团成员——如果严起恒没去桂林上任，也许会是另一个正常的人，不过他也同样不是使团成员。

路振飞等人的精神错乱是被跨年夜响彻天地的鞭炮声给治好的，这算是负负得正，见过世面的他们知道，这是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普天之下从来就没发生过这种事！

“我们不能再和他们争了，”终于肯面对现实的路振飞恢复了冷静和睿智，说道：“他们其实不需要我们这个盟友，而我们需要他们。不论谈成什么结果都比谈判破裂强，谈判破裂的后果不敢想象。”

确实不敢想象，但是副使庞天寿却仍然反对道：“真要按照他们的要求签约，阁部和咱家就别想回朝了。”

“苟利社稷，我则专之！”路振飞投袂而起，目光炯炯，“老夫就是不要这颗项上人头，也不能置朝廷于万劫不复之地！”

“阁部！”庞天寿目瞪口呆——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命呢！

“阁部。”堵胤锡目光闪闪，站起身来高揖到地——“苟利社稷，我则专之”本是他的话，为了这句话，他曾经饱受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