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方丈
李慕白手持着一把竹扫帚，面无表情地打扫着地面，把地面上分布琐碎的树叶缓缓扫到一边。
寺庙中十分的清冷安静，而他只穿着一件破旧单薄的灰色僧袍，但是他却满不在乎，似乎这环境并没有影响到他。
庙中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其他跟他年纪相仿的僧侣，与他这种俗家弟子不同，他们都是光头，身穿老旧的黄色僧袍。
他们看起来都面色苍白无比，嘴唇干裂。
这些僧侣的工作和李慕白的工作一致，都是清扫地面。
“咚！咚！咚！”
三下洪钟声从寺庙的深处传来，震得庭院树木上树叶窸窣作响。
“诵经的时候又到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月都第二次了？”
“每次诵经都有新弟子加入，这次就不知道又有没有了？特别是最近几个月，师父收的弟子是越来越少了。”
那名僧人不经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慕白，之后将视线收回。
“管他呢，估计是师父的要求变高了吧，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佛有缘。”
“也是，反正每次诵经后都能吃到黄馒头，不用喝那种清汤寡水了。”
“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吃！”
周围的僧侣纷纷放下手中的扫帚，向着诵经堂走去。
耳边的聒噪惊醒了李慕白，就在他茫然出神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慕白哥哥，走吧！若是今天有新弟子来，那今天便你开悟的日子，若是迟到的话，师父会不高兴的。”
这是一个瘦弱的小沙弥，头顶上的六个戒疤格外的醒目，身上穿的僧袍十分的破旧，布满补丁，
“好！好！好！”李慕白咧嘴点头笑着说道，明显一副痴傻的模样。
“有意思，没想明白师父为什么叫你这痴傻的人也去诵经堂，毕竟以前诵经堂只能是开悟的弟子才能去的地方。”
“而且像你这样没有慧根的人就不应该被送来这须弥寺，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
一名高大的僧侣从一旁走过，不屑地看了李慕白一眼说道。
“明华师兄……”
小沙弥明成待看清说话之人的时候，问候的声音顿时弱了几分。
此人是内门大师兄，佛号明成，据传此人资质平庸，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与其他的弟子的关系并不好，但是深受师父喜爱。
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李慕白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咧着嘴傻笑，一如他刚来的时候。
看到眼前的少年，明华师兄感觉自己的嘲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十分的无趣。
“好了，时间不早了，再耽误下去，就得去惩戒房挨鞭子了。”小沙弥在中间打哈哈道。
周遭顿时安静，围观的众僧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瞬间作鸟兽散。
从寺庙的前庭走出来，便是一个更大的正殿，令人惊讶的是正殿地面一尘不染，但是房顶和神像却是布满了蜘蛛丝。
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一眼感觉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正殿联通其他大小不一的功能殿，一块块腐朽的木制牌匾写着每个区域的名字：光明殿、罗汉殿、法堂、禅堂……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李慕白便跟着小沙弥明成通过侧门来到了诵经堂。
诵经堂最前方有一个巨大的佛像，这佛像的头部直抵屋顶，整个佛像巨大地看起来就好像一座铁山。
在佛像前方的高台上摆放着一个金色香炉，插着一只约五人合抱的香烛。
香烛状若凝脂，还未点燃，梵香已经弥漫整个诵经堂。
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一般来说，伴随着佛经的诵读，这香烛便会点燃，之后让人闻之灵感大开，感悟佛性，聆听佛之教诲。
同时有慧根的人会从中得以获得灵感，开悟并成功种下佛心。
这样一来就会成为内门弟子，踏上修佛一路。
在李慕白的记忆中，这梵香吸收后，自己都是昏昏欲睡，一直诵经结束后才醒过来。
在首席僧侣的示意下，李慕白在诵经堂上的蒲团上盘腿坐下，每人的面前都放置着一个木鱼。
待众人落座后，顿时整个诵经堂一片寂静。
突然前方的首席僧侣说道：“都安静，师父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正殿之后，包括李慕白。
半空中洪钟大作，钟声震耳，空地两侧佛幡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钟声骤然一停，正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金光开始充斥在场所有僧侣的眼中，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金光乍现间，一个人影缓缓地呈现。
背后还有两个跟李慕白一样打扮的人。
那道人影身披黑色的袈裟，左手握着金色的金刚杵，右手中拿着一串黑白两色的佛珠，光滑的头顶上有着十二个疤点。
“阿弥陀佛，恭迎慈悲方丈！”
所有僧侣双手合掌当胸。
慈悲方丈走了进来环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慕白施主，段轩山施主，武胥重施主随我上前！”
李慕白走上前，来到了慈悲方丈的身前，跟其他二人并排坐下。
“燃梵香，今日有缘者入我佛门，诵佛经！”
声音如来自云端，穿透了心灵。
伴随着周围抑扬顿挫的佛音，最前方的香烛竟然自己燃了起来。
李慕白顿时瞠目。
这就是修炼之术吗，好是神奇！
他不明白眼前的慈悲方丈口中所念的佛经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头变得很沉，昏昏欲睡。
伴随着强烈地眩晕，他感觉眼前一阵虚幻。
须臾之间，他仿佛见到了金碧琉璃的宝殿中伫立着高高在上漫天的神佛、菩萨以及罗汉，其脑后法相光环明灭不定，看起来庄严肃穆，不怒自威！
慈光摄芸芸众生，梵音流淌大千界。
“这是……佛界？”
李慕白正为眼前的画面感到惊叹，忽然头脑刺痛。
随着一股暖流流淌全身，伴随着一阵恍惚。
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他顿时遍体生寒。
他记忆中的庭院、正殿，原本雕梁画栋的建筑统统消失不见。
只见自己深处在一个空荡的山洞之中，清楚地看到自己和其他的僧侣盘坐在一片布满荆棘的空地中，周围布满无数的墓碑坟墓。
空地中的荆棘紧紧裹住每一个人，无数的鲜血从身体的伤口处渗出，但是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这须弥寺原本是佛门圣地，神仙之所，长生之地，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景象？
而不远处香烛也变成了一道高耸的头骨串，令人不寒而栗。
空气中梵香的香味则变成了浓烈刺鼻的血腥油脂味。
那有什么佛门圣地？
那有什么古刹佛堂？
假的！
通通都是假的！
最让李慕白感到恐怖的，就是眼前诵读佛经的慈悲方丈。
之前那个慈目善目、和颜悦色的得道高僧，俨然不见。
而是另一幅容貌。
褐色肮脏的长袍中是一副瘦骨如柴的躯体，身上没有任何的油脂，最显眼的就是方丈长着一个如同灯笼般的大脑袋。
当李慕白越想要看清楚慈悲方丈的真面目，越集中精力，就越感到头疼。
脑袋中好像要长什么东西。
怎么会这样？
咔嚓！
一只血眼从李慕白的脑袋后边突然睁开，这只眼睛占据了他后边的整个头骨，在外界看来就好像长了一张血盆大口，格外的渗人。
但是这只血眼须臾之间又闭合上，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一变化，就好像发生在李慕白的眼前。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更深层次目睹了方丈的那不可名状的一面。
“怎么世间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估计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
“这个鬼世界就是一个幻境。”
“并且我的脑袋后边怎么会长眼睛。”
“全他妈的是假的。”
李慕白在心中默念着。
而就在李慕白后之眼睁开的一瞬间，慈悲方丈骤然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的众弟子，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当视线一一从众人扫过，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干枯的胸前在五脏六腑的位置伸出了密密麻麻的血肉肢触，每一根肢触的前段都是一个注射器模样的口器。
怎么这么像针筒？
这是要打针吗？
嗖！嗖！嗖！
三只肢触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直接插入新晋的三名弟子的脑袋中。
李慕白闭着眼睛，强行保持着超然的镇定。
他看到一个不断蠕动的黑色物体在肢触中注入到自己的体内。
随后李慕白头部顿时一阵巨疼。
三人不约而同直接倒下，抱着脑袋不断地颤抖，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此时慈悲方丈口中的佛经，皆尽化作魔音诡笑。
“罪血之人，妄求成佛？不过我血肉舍利尔？”
“罪血之人，妄求成佛？不过我血肉舍利尔？”
“罪血之人，妄求成佛？不过我血肉舍利尔？”
“叭哞唵嘛叭、哞吽唵嘛叭……”
随着魔音的响起，李慕白三人反应更加剧烈，而右边的两个人，此时脑袋竟然如同一个吹大的气球一般，不断膨胀，变得越来越大。
“砰！”
最后脑袋直接炸裂开来，散做一滩血肉。
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浓郁味道。
这时方丈冷冷看了那两人一眼说道：“废物！”
随后方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血香，看了李慕白一眼后道：“还有一个，不错！”
刹那间，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看着一旁血肉纵横的两位同伴，李慕白不为所动，平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在心中叨念着：“演的真好，下次不要这么演了，都是幻觉，太假了，真是太假了！”
方丈伸出自己干枯的右手缓缓抬起他的脑袋，看着李慕白嘴角的口水和呆滞的眼睛。
“没有反应吗？是痴儿？”
此时，李慕白脑袋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钻心一般的痛楚让他再也挺不住，他猛然睁开眼睛。
刚刚那暗黑可怖的寺庙顿时消失不见，一间明亮干净的研究室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而他身穿一身白色的实验大褂，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正在记录着什么。
房间中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A1338号研究员李慕白，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