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余申侯
在那颗脑袋内部,还有一张只在记忆里出现的面孔,带他逃难到林中小屋的三流修士。
余申侯。
他安静地沉睡在小虎的面皮之下,从未独自活动过。记忆中余申侯是被追杀的散修,携家带口逃到灵芝林,就此开始在山林里隐居的日子。
多年未见,记忆里的这位父亲也逐渐淡去了痕迹。在将小虎分离出去之余,他还打算向这位三流修士取经。
恍惚间,大腿根部传来钻心的剧痛,他赶忙将灵润膏贴上,方才稍微缓解。借助狌牲的神通,血肉疯狂滋长补上缺失的部分。不消半刻钟,他的大腿就会和好如初。
“嘶嘶”
头被卸下的小虎似乎被激发了本能,如寻常野兽般低吼。他刚要将脸皮与灵兽本体分离,原本僵死的身躯猛扑过来,双手生出利爪撕扯余辰。
一双麒麟臂上只有些许抓痕,稍微弄破了老茧。他一把将无头身体丢到角落,专心将面皮切割下来。据他观察,面皮只是模仿人类的器官,并不会沾有太多的兽性。
如果能弄到足够分量的莲藕,完全可以再造肉身,让她跟同龄女孩一样活下去,也免得作为灵兽为祸一方。
“忍一下,不想被当成野兽杀掉的话!”
趁她一时愣住,余辰用力一扯将面皮完整剥落。离开灵兽躯体的面皮不再有兽性,只是呆呆地凝视余辰。同时面皮之下的另一张脸逐渐成型,伴随粘液脱落,化作余申侯的模样。
“儿啊,记得为父的话,快点下手!”
现在有几样功法加身,对于灵兽狌牲他已经毫不畏惧,只是简单用铁链束缚住身躯,带着面皮前往药铺。
当他们看见余辰时,纷纷面露喜色,倒地向着大门的方向叩拜。
“欢迎余掌门!里边请!”
店小二用极高的礼节对待余辰,除了现在的张攸之就属他地位最高。自然算不上花钱,毕竟莲花池药铺是青莲会的产业。
跟随店小二来到莲花池边,他们依旧用新鲜的上好血肉喂养莲花。不同的是,池子里没有了那张俊秀头颅。
“大人有何贵干?请与我细说。”
“只要将这面皮复活便是。”
说着,他从兜里取出好像陷入沉睡的小虎。借助慈悲刀的神通,她尚有血色,只是坚持不了多久。早就知道药铺专治重伤者,素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美名。
当初脑袋开了个洞,就是这边的人治好的。说起来他们还有救命之恩,身为口中的掌门来照顾生意也是应该。
“小人有所不知,这不过是那灵兽的皮肤,做药材尚可,大人要给她复活?”
那张脸忽然咬在店小二手上,让他手足无措,费很大劲才挣脱小虎,她口中颇有微词,“我还没死呢,快给我补好身子,我要去皇城看皇上。”
“听到了吧,快去做就是,报酬少不了。”
几个药师闻声跳进池子里,捞上来一大截活蹦乱跳的莲藕。莲藕以血肉滋养,而且生来就容易与人体长在一起,就好像捞起来一个哪吒似的。
他们给莲藕削了皮,除去多余枝叶,又打量一番那张面皮。
“给本姑娘雕副好身子,不然拿你当下酒菜!”
余辰瞪了她一眼方才作罢。进城生活已久,这灵兽还老想着吃人,一直是他心头大患。见她如此口无遮拦、想着食肉,非得教训她不可。
莲藕雕刻得有模有样,相比过去的小虎有过之而无不及。待面皮盖在头上,那副身体彻底活了过来。
“好了,你们收下她当学徒吧,也算是不错的生计。”
看见她加入了药童的队伍中去,余辰这才放下心来。至于去皇城的嘱托,他暂时不打算实现。地下兵荒马乱的,皇城更是兵家重地,那里有何等高人也难以想象。
可能一个不顺眼,他就会莫名死在余波之下。
伫立在药铺门口,他望见穿着粗布衣裳制药的小虎,心里无比得顺畅。终究了解了一件心事,那次它们的报仇估计是倾巢出动,城里也不再有吃人的灵兽了。
当余辰往回走时,他差异地看见一个人影。余申侯不知何时脱离的锁链,换上一副道袍站在路中央,不断尝试用神通将自己杀死。
他眼里毫无希望,见了余辰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碍于狌牲的本性,召唤来的雷击劈在几尺外,无法伤及肉身分毫。
“停下,再好好看看,你皮下的这副身子已无法伤我分毫。”
他口中猛喷出一团烈火,余辰只是伸手一挡,麒麟臂上连伤口也没有留下。在幻觉的修炼中,他早就尝试无数次火烧雷劈,拦下三流神通不成问题。
“不错是不错,长这么大了,还没有灵根吗?”
上去就是一掌,朝着头与身子的链接处使劲打去。本来就刚接上、不太牢固,吃这一招就断成两截。余申侯欣慰地笑了,继续与余辰攀谈。
“那是当然,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可我学了武艺,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了。”
地上的人头长舒一口气,“没有灵根是祸也是福。这是神仙给凡人的赏赐,也是一套枷锁。没有灵根,才更易突破武学的造诣。”
心中一动,换出半透明的面板,余申侯却视而不见。他冷笑一声,这三流修士还是痴心妄想,没有灵根从来是祸,武学造诣是凭着置换得来的。
“既然你对神仙知之甚多,不妨跟我讲讲那脱胎换骨。”
兼听则明,见过脱胎换骨的受害者之后,他对此也提高了三分警惕。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下一个马邦,于脱胎换骨时走火入魔。
“三样功法小成,你就有脱胎换骨的资质。那时候你自然会懂,切记专心致志,只求打破瓶颈就好。”
时候的确到了,四样功法最多到二阶圆满,就无法靠苦练提升,缺乏某些契机。
“到那时会有地劫,渡劫时慎用冥想,不可忘你身份。”
说罢,余申侯忽然咬住舌头,强行让自己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