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除了李东阳外，太和殿内所有人都被屠滽的话惊呆了。
三厂的都督：东厂厂公谷大用、西厂厂公马永成，以及内厂厂公刘瑾，均是宦官八虎之人，屠滽此举，无疑是对八虎的公然挑衅。
尤其是在刘瑾还在场的情况下。
李东阳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屠滽此举，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小皇帝朱厚照宠信八虎，肯定不会同意，而且屠滽当着刘瑾的面上奏裁撤三厂，根本就是找死的行为。
之前在朝房等待上朝的时候，屠滽私下跟李东阳说过要上奏之事，李东阳曾苦劝过他，但屠滽根本听不进李东阳任何意见，反而斥责李东阳攀附刘瑾，不知羞耻。
屠滽不理会众人，继续高声说道：“想我正德朝，拥有三厂一卫如此多的机构，是我大明历朝历代不曾有的。”
“厂卫机构功能重叠相近，实属多余，微臣以为仅保留锦衣卫即可。”
“且三厂这些年间仰仗陛下信任，肆意抓捕朝中官员，滥用私刑，残害忠良，为非作歹，致使天家蒙羞。臣恳请陛下裁撤三厂，以正天听！”
屠滽说完，把乌纱帽恭敬的放置在身前地上，然后额头贴地，长跪不起，抱着必死的信念，听候朱厚照答复。
“唰——”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刘瑾，等着刘瑾勃然大怒，命人处死屠滽。毕竟以前所有敢顶撞刘瑾的人，全都被他杖毙当场，就算皇帝陛下在场，也不例外。
刘瑾也很意外，他没想到自己刚来大明朝的第二天，就遇到了忠臣的弹劾。
八虎之所以能够把持朝政，打压百官，正是因为有三厂的存在，裁撤三厂，就相当于砍断了八虎的手脚。
没了三厂的威慑，百官根本不会惧怕刘瑾，而刘瑾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三厂是万万不能裁撤的，至少现在不可以！
但不裁撤，肯定会得罪屠滽，今后刘瑾与朝中那些忠臣义士的关系就更恶劣了。
朱厚照也没想到屠滽居然如此胆大，公然上奏裁撤三厂。而且看屠滽摘帽跪首的行为，朱厚照能看出来，屠滽这是要以死相谏啊，大有不成功则成仁的意思。
朱厚照知道，以刘瑾的性格，屠滽公然在朝堂上打他的脸，刘瑾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屠滽这条老命估计要交代在刘瑾手里。
不过朱厚照倒也没太同情屠滽，因为屠滽以前也没少上奏弹劾自己贪玩失职，对于屠滽，朱厚照也很是讨厌。
朱厚照看了刘瑾一眼，直接跳过内阁，问刘瑾道：“刘瑾，三厂撤与不撤，你看着办吧。”
“皇上——不可啊！”李东阳焦急的说道，朱厚照让刘瑾看着办，无疑是表态支持刘瑾，要是让刘瑾看着办，那屠滽必死无疑。
朱厚照白了李东阳一眼，说道：“有何不可，三厂本就是由刘瑾和谷大用他们在管理，让他决定撤留，不正合适吗？”
朱厚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东阳自然没办法再说什么，只得退了下去，心中为屠滽哀伤。
屠滽让然跪在地上呢，他清楚的听到朱厚照说的话。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身子还是微微一颤：
昏君啊！自己用生命死谏，都无法挽回皇上，大明不可救矣！
刘瑾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屠滽，大概是在想怎么处死屠滽呢吧？
朱厚照虽不喜屠滽，但是他知道屠滽是忠臣，他不忍看到屠滽惨死，站起身来对刘瑾说道：“屠滽所奏之事，刘瑾你来处理吧，朕先回豹房了，等你处理完了，来豹房跟朕汇报！”
不愧为贪玩皇帝，朱厚照临走时还不忘了提醒刘瑾陪自己去看戏。
屠滽听到皇上要走，突然大声说道：“臣恳请陛下裁撤三厂，以正天听！”
朱厚照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转身朝殿外走去，只留下了满朝的文武大臣，以及立皇帝刘瑾。
“臣恳请皇上裁撤三厂，以正天听！”
“臣恳请皇上裁撤三厂，以正天听！”
“臣恳请皇上裁撤三厂，以正天听！”
……
屠滽老泪纵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中带着哭腔，不是因为自己将死，而是为朱厚照的不争哭泣，为大明的将来哭泣。
百官都不忍的齐齐跪了下来，冲着皇上离去的方向跪拜，大声疾呼请愿道：“皇上，请您三思啊！”
他们让朱厚照三思，不是让他裁撤三厂，而是请求朱厚照，不要让刘瑾做决定，他们知道，如果把决定权给了刘瑾，无疑宣判了屠滽的死刑。
刘瑾是不会放过反对他的人的！
然而朱厚照根本没做任何停留，径直离开了太和殿。
百官见朱厚照走了，喊再大声也无济于事，请愿的声音逐渐消失，到最后没有人再说话，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
虽然坐皇帝朱厚照走了，但是大殿里还有个立皇帝——刘瑾。
一时间，偌大的一个太和殿，上百名官员，居然没有一丝声音，静的可怕。
“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叹息在大厅内响起。
刘瑾为难的说道：“屠大人，对不起，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东厂、西厂和内厂，暂时还不能撤呢！”
刘瑾说的暂时，意思是等以后他站稳脚跟，跟大臣们解释清楚，以后当个忠臣，到时候再撤三厂，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听在百官耳里，便是赤裸裸的炫耀：我就是不撤三厂，你能奈我何？
听完这话，屠滽再也忍不住了，他豁然站起身来，连帽子都顾不得戴，对着刘瑾破口大骂道：“刘瑾！你这奸佞阉党，我大明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刘瑾也很委屈，心说你上奏裁撤三厂，无异于要我刘瑾的命，我自然不能同意，但不同意，你就说我是奸佞，太不讲理了！
但刘瑾提前知晓了一年后被凌迟的命运，所以他想尽量跟百官搞好关系，争取宽大处理。
刘瑾强压着心中的不悦，对屠滽和气的说道：“屠大人，讨论朝务就讨论朝务，你无端对杂家进行人身攻击，是不是有些不讲道德啊？”
年轻人不讲武德，没想到屠滽这个老头子，也不讲武德！
屠滽显然不会跟刘瑾讲武德，他指着刘瑾的鼻子继续骂道：“讲德？对于你这阉党，有什么道德可讲？要不是你有三厂保护着，老夫早就亲手打死你这个国贼了！”
老夫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打你了！
刘瑾这个气啊！
他再也忍不住了，无论上辈子和这辈子，刘瑾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人指着鼻子骂街？
“老匹夫，我敬重你是个读书人，所以一直以来对你忍让有加。但现在看来，你的书都读的狗肚子里了，蛮不讲理，毫无礼数，孔夫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打架是不可能打的，刘瑾自问一个人打不过大殿里的近百文武重臣，但骂街我刘瑾可没怕过谁，上辈子在微博评论里我可没少跟喷子对骂过，我任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今天我要不是不把你屠滽骂的羞愧自裁，我就不姓刘！
就这样，刘瑾同学要在大明朝的朝堂之上，掀起一场网络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