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短命

顾云曦半夜醒来后，就一直未睡。早早起身去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大夫人和四姨娘都在。

顾云曦微微一笑，走上前给老夫人行礼请安：“祖母万福。”

老夫人看见她，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道，瞧见她的脸色又担忧问道：“怎么今日脸色怎么看着不太好？”

顾云曦恭敬回道：“昨夜梦魇，醒了就睡不着，让祖母担心了。”

大夫人坐在一旁，微蹙细眉，白皙的手指轻轻将茶杯放下道：

“怎么也是梦魇？刚刚路上四姨娘也说这几日噩梦连连。”

顾云曦抬眸朝四姨娘望去，她大着肚子坐在大夫人下手的梨花椅上，脸上涂了厚厚的胭脂，依旧掩盖不住苍白的面容，眼圈还有些青紫，的确像几日没有睡好的样子。

老夫人闻言，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昨日是中元节，鬼门开的日子。家中接连两人都梦魇，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顾云曦乖巧立在老夫人身侧，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

夏季的午后天气有些沉闷，风吹动树上的落叶飒飒作响，看着似乎想要下雨。

顾云曦站在书案前抄着佛经。身形纤细，腰肢轻盈，薄唇微抿，浓密的睫毛微闪，腕上那对白玉手镯更衬的皓腕纤细白皙，手指的关节突起，紧紧执着手中那杆墨笔。

红枣偷偷瞧着，京都中名门秀女不在少数，即便是美名在外的丞相府嫡小姐，也不及自家小姐半分风采。

只可惜偏偏只是一个庶女，庶女拔尖终究不是好事：“小姐，歇歇吧。”

顾云曦头也不抬：“无妨，还有一章就抄完了。”

“小姐，老夫人让抄的佛经不是都抄好了吗？”桂圆一边绣着花样，一边说道。

“嗯，这是给四姨娘抄的。听闻她近日总是梦魇，她又怀着身子，我也没什么能帮忙的，替她抄一抄佛经也算求个心安。”

桂圆不解，四姨娘是三小姐的生母，难道不应该三小姐抄更显的真心吗？再说四姨娘已经快八个月的身孕，老话常说七活八不活。

此时正是小心的时候，小姐送的佛经，只怕四姨娘是不敢收。

佛经还未抄完，大夫人近身的大丫鬟海棠来请道：“大夫人请二小姐去前厅一趟。”

顾云曦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揉了揉酸胀的手腕问道：“不知母亲有请所谓何事？”

海棠回道：“奴婢也不知，各位主子都在，二小姐还是快些，莫让老夫人等急了。”

顾云曦点了点头，吩咐道：“红枣，把佛经收一收，正好带去送给四姨娘。”

红枣走到书案前，看着还未抄完的佛经，按照小姐的吩咐一张一张收好。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荷花池中荷叶已经枯黄了半边，雨滴落池中溅起阵阵涟漪。

顾云曦步入前厅就发现，除了在养伤不能下床的林依瑶，大房和二房的所有人都到了。

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是大老爷下方，坐着一位身穿蓝色道袍男子。

男子脸颊消瘦，面色黝黑，蓄着一撮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根根银发藏在黑发中清晰可见。整个人看起来神秘又狠厉，令人生畏。

大夫人见到顾云曦，立马热情地迎上来，介绍道：

“这是安宵观的阎真人，今日路过林府，进来看看，要真说起来阎真人还对你有恩呢。”

安宵观，位于京郊的玉龙山顶。传言是龙脉腹部藏心之位，几十年前，顾氏先祖皇帝信奉道教，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耗费五年时间修建了安宵观。

当时的安宵观的观主，不仅享受朝廷俸禄，更被百姓尊奉为国师，地位之高由此可见。

直到后来道教越发猖狂，有蛊惑民心之势。后代皇帝大肆清理，道教才逐渐变的势微。

安宵观虽地位大不如前，却仍稳占一席之地。这位道长自称真人，来头还真不一般。

顾云曦浅浅一笑，上前行礼，微微迟疑说道：“溪儿愚钝，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道长。”

“你那时还小，不记得也正常。”大夫人脸上笑容灿烂，犹如一位善解人意的母亲，“傻孩子，这就是七年前那位让你陪老夫人去礼佛的阎真人。”

经大夫人一提醒，顾云曦恍然大悟。七年大老爷林平康升任户部尚书，本是一件大喜事，结果一夜之间浑身剧痛，第二日连床都下不了。即使宫中太医也查不出是何原因。

老夫人心急如焚，便托人请来了这位阎真人摆台做法。没想到第二日林平康果然精神好了很多，居然能下地行走。

本来是病急乱投医，没想竟当真有用。

阎真人说林平康命数薄，压不住富贵，必须要找八字相合的亲人，寻一座灵气充裕的庙宇，日日祈祷七年方可保平安。

阎真人观了大房，二房众人的八字。唯有老夫人八字硬，与大老爷林平康能相辅相成，五行相合，各自受益。

林溪当时只有七岁，又刚刚丧母，家中只有老夫人一人怜惜她。闻言哽咽出声，拉着老夫人的手舍不得她走。

阎真人掐指一算，“此女八字倒与老夫人日元相合，随老夫人礼佛倒也有益无害。”

一句话为林溪避开了府内七年的争斗，获得了老夫人的恩宠，这便是大夫人口中的恩情。

顾云曦温和一笑，柔声道：“多谢真人之前帮父亲解难。”

丝毫没有顺着大夫人的话往下说，更没有承认大夫人口中恩情之说。

“这位就是府上的二小姐？”阎真人认真打量着顾云曦，眼中神色锐利，意味不明。

“是，这就是小女。真人以前见过。”阎真人的本事，林平康作为受益者，自然是深信不疑，殷切地回道。

“倒是有趣。”阎真人看着顾云曦，嘴角慢慢勾起，仿佛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脸上的笑容耐人寻味。

“真人此话何意？”林平康脸上的笑意微滞，一脸郑重问道。

“我观二小姐面相本应该是短命之人，如今却有绝处逢生之相。”

阎真人一双鹰目紧盯着面前的顾云曦，脸颊两侧的肉微微鼓起，看起来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