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英雄不能忘
朱雄英口无遮拦之类的事情,李文忠好似也是有着一些免疫力了。
主要是听的多了,这位有着神童之名的皇太孙自小就没少说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话。皇帝和皇后都不在意,他一个曹国公自然也就更加没什么好说的。
有些时候沉默着也就行了,不去附和就好,这样基本上也就不需要担心有什么问题了。至于太孙说了什么,实际上也没有特别重要,这一位也是喜欢画大饼的角色,还是要看看他做了什么。
所以还是继续前进,巡视地方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李文忠也觉得这一次巡视地方,皇太孙殿下除了考察民生,多半也是要做些事情的。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才是最关键的,现在描绘出来的一些东西,暂时听听就好,记起来这些事情就行,也算是有些准备了。
根据老朱的说法,老朱家以前世居句容朱家巷。在宋末元初的时候,朱雄英的曾祖父朱初一为了生存搬到了泗州盱眙。到了朱雄英的曾祖父朱世珍的时候迁居濠州钟离,然后才有了老朱。
句容,实际上也就是老朱提起,朱家人才知道自己的家世。很多的事情也确实只有老朱知道,毕竟老朱那一辈的家人、亲属,现在也就是他一个人了。
句容的人也不会想到他们这里句容出了大人物,只可惜也就是洪武皇帝稍微提及一下而已。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开国皇帝是在凤阳出生、成长,也知道明祖陵在盱眙。
凤阳作为帝乡,那自然不用说了,很多的政策都是在朝着凤阳倾斜。那边的一些百姓就挺不错的,起码比起其他的地方是要生存压力稍微小一点。
盱眙也不算差,好歹也是皇帝承认的祖地,那里的官员等等也不敢胡来。
其实句容也不算差,这里在元朝的时候属于集庆路,被老朱改称应天府之后,这也是句容县。这也是应天府的门户,自然不能大意了。
小小的县城外一大堆人马和官员,而朱雄英也非常严肃的换上了朝服,在乡老的带领下找到了已经朱家巷。这要是没有这些老人,估计就算是老朱来了都找不到朱家巷。
只可惜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到底哪里才是熙祖裕皇帝曾经的故居了,朱雄英的高祖朱初一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现在也找不到半点过去的痕迹了。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老朱没有在句容宴请这些‘旧邻’,但是朱雄英可以在这里宴请,哪怕这也就是做个样子,只是好歹也算是给了这些‘乡邻’一个交代了。
祖上的人都不在了,实际上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句容的人也不敢自称帝乡,不敢自称皇帝的乡邻。就算是盱眙的人也不敢,只有凤阳的人可以骄傲自称出自帝乡。
朱雄英一边在和乡老闲聊,一边不断的关心着民生,姿态可以说非常低的。哪怕他的年龄不大,只是谁也不会在意他的年龄,在意的就是他的身份。
不夸张的来说,朱雄英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这样的词汇用来描述他的表现自然也不为过,身份带来的滤镜也确实是没人敢忽视的。
暂时看起来吏治清明、百姓也算安居乐业,朱雄英的观感还算不错。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里本来就是帝都脚下,又是在江南,本身基础就不错。
要是江南都是吏治腐败、百姓民不聊生,那基本上就是末世之兆了,朱雄英也就没办法安心的宴请这些乡邻了。
看着朱允炆,朱雄英认真问道,“书中所说,或者是寻常在宫里听着的,和现如今自己亲眼所见的,是否有着一些偏差?”
朱允炆立刻严肃说道,“回皇兄,臣弟所见是百姓安居乐业,百姓面无菜色,并无衣不蔽体之人。”
朱雄英就笑了笑,问道,“那一路走来,你可看到了那些残破住处?城池又如何?”
朱允炆就不说话了,他亲眼所见的,觉得这还是比较繁华富贵的,百姓应该是生活不错的。其实他偶尔也会出皇城,见识过应天府的繁华,偶尔也会见到几个生活可能比较艰难的平民。
朱雄英继续严肃说道,“看看今日百姓,多半是穿着新衣。这是在江南,百姓倒是不至于置办不起新衣,只是寻常时候他们不这般穿。百姓都是这般衣着,怕是这里的父母官着令了。”
朱允炆更加沉默,因为这些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一些认知范围,寻常也接触不到。
其实对于朱允炆来说,别看他是皇孙,也算是有些文名。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也就是努力读书而已,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父王多看几眼,才可以让他的娘亲在太子妃跟前不至于太丢脸。
身份虽然金贵,可是很多人也就是只将他当做皇孙而已,他手里没有半点权力。
就算是想要处罚跟前的侍女、太监,有些时候都要担心父王、母妃等人责怪。
想要接触政事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敢在他跟前提起这些事情,他基本上也没什么渠道接触这些事情。和百官的来往几乎是没有,这些才是绝大多数皇子、皇孙的生活。
至于自家皇兄那样的,也就是特例了。皇子那一辈就是自家父王是这样,皇孙这一辈也就是皇兄可以肆无忌惮的接触朝政,可以和文武百官密切往来。
估计等到了皇重孙那一辈,也就是自家大侄子可以接触朝政。那样皇祖父会开心,会悉心培养。
一代人只有这么一个特例,这一点朱允炆也算是心里有数了,也算是认命了。
在句容短暂停留,朱雄英就带着大批人马再次开拔,就近去镇江。
这里可是钟灵毓秀、代不乏才,宋武帝刘裕、北宋书法家米芾、东晋道士葛洪、抗金英雄宗泽等人,那都是出自镇江。
朱雄英率领着百官到了京岘山北麓,这里有着一座宋墓,上刻‘宋宗忠简公讳泽之墓’。
朱雄英看着有些荒凉的宗泽墓,说道,“宗公壮志难酬、忧愤成疾,悲愤长呼三声‘渡河’后溘然长辞。他所提拔之岳武穆,也是被奸贼、昏君所害。赵构自坏汝万里长城,自弃中原,呜呼冤哉!呜呼冤哉!”
百官这个时候只是乖乖听训,听着皇太孙在缅怀先人。
朱雄英叹了口气,说道,“宗公帅兵勤王、单骑收降巨盗,镇守开封以图复兴。岳武穆北伐至朱仙镇,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十年功废、蒙受千古奇冤,后人只能哀叹。如此忠义之士,未逢明主,徒呼奈何!”
朱雄英随即看向许观,说道,“汝为六首状元,本宫令你重修宗公功德记!”
许观立刻跪下,赶紧回答,“臣领旨。”
作为新科状元,他没有入翰林院,也没有像以前的那些进士一般先学习,而是直接在中了状元就被编入了随太孙巡视地方的队伍。
这看起来是有些不好,可是许观本人就是无比启动,其他新科进士嫉妒的更是眼珠子发红。这可是了不得的机遇,一旦在这段时间表现好被太孙看中,那就是仕途顺遂了。
天底下谁不知道太孙受宠,谁不知道太孙权柄非常重呢!
实际上在宗泽过世后,岳飞为怀念宗泽的知遇之隆,于茔旁花山湾云台寺创设“宗忠简公功德院”,以祠祀宗泽。
只是经历了南宋和蒙元,在宋、元朝更替的战乱中,镇江的宗泽后裔多逃徙他乡,镇江的宗泽墓、祠无人奉祀。
经过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到了明朝,祠宇倾侧、享堂圯废,墓茔荒芜,祀产为寺僧所侵占。
朱雄英自然需要出手了,普照寺必须要返回祀产。顺便严厉申饬寺僧贪婪,这些人不事生产也就罢了,可是贪心太过就不是好事了。
褒扬宗泽、岳飞,这也是朱雄英应该做的事情,历朝历代的统治阶级实际上也都是这样。
哪怕是前朝的一些忠烈之士,朝廷也会宣扬他们,这自然也就是树立榜样了。
就算是元朝,对岳飞墓也算是有所重修。元朝时期,岳飞墓是‘精忠庙’,蒙古人都是认可岳飞的忠勇,更何况其他人呢。
爱国主义教育不能缺,英雄的故事不能被淡忘,这些事情朱雄英自然心里有数。
朱雄英祭祀宗泽墓,下令重修功德院,令寻宗泽后嗣供奉墓、祠。
这些事情对于朱雄英来说都是应该做的,而对于不少人来说,这也是值得关注的。皇太孙肯定的英雄,自然也就是值得他们更加的重视。
回到了行宫,朱允熥和朱允炆乖乖的坐下,他们不可能去游山玩水,这几天基本上也都是跟着朱雄英四处巡视。有些事情也需要他们出面,朱雄英不方便说的话、做的事,他们就是要被推出来的,这一点没任何好说的。
“皇兄,今日你下令重修宗泽墓、宗泽祠,那岳飞墓是不是也该这般?俺们到底是要去杭州,世人虽说也知宗泽,只是提起岳武穆更是熟悉。”
朱雄英点了点头,说道,“俺自然心里有数,汝等也是要记好,俺大明也是要褒祀前朝英豪。”
这一下朱允熥和朱允炆更加心里有数了,虽然他们都是没有渠道、没有机会接触朝堂。可是到底是皇孙,很多的时候还是有着一些政治敏感性,知道有些事情该怎么做。
李文忠这时候过来了,对朱雄英说道,“殿下,扬州府知府差遣下官求见。”
朱雄英笑骂说道,“俺此前下令地方官不得离开衙门,这些人倒是想着其他法子了。”
朱允熥百无禁忌,笑嘻嘻说道,“皇兄,你是体恤他们。只是这些人哪敢真的不当回事,本身就怕有什么疏漏,倘若让皇祖父和父王知晓他们怠慢,他们就是长着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看了一眼朱允熥,朱雄英对朱允炆说道,“你且去见扬州府属官,就说俺无需扬州府属官出城恭迎。俺到扬州府之日,官员、乡绅城门外候着就是。”
朱允炆就认真说道,“皇兄,臣弟以为他们当出城十里方才最好,也当设迎驾亭。”
这可不是在夸张,当初王氏高丽为了迎接老朱的使臣特意修了城门,地方官在迎接皇室成员的时候出城十里那算是体恤他们了,有着一些亭子等等那也是正常。
朱雄英笑了笑,随即说道,“那就无需了,出城十里好了。倘若让他们修亭,必然劳师动众、浪费钱粮。”
既然自家皇兄都这么说了,朱允炆自然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此前劝谏,那只是因为他觉得和礼制不合,不符合皇兄的身份。可是皇兄一旦做出了决定,朱允炆自认为还是没有胆气和分量让皇兄改变主意。
自家皇兄的主意之正,朱允炆就算是没有见识过多少,但是也没少听说。
自家皇兄打定了主意,就算是父王和母妃都劝不了,就算是皇祖父和皇祖母好些时候就算是气的不轻,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商讨。
这样的待遇朱允炆都不敢想,可是事实就是皇兄就是如此待遇。朱允炆有自知之明,他还是不要去瞎逞能更好,还是踏踏实实的办好皇兄交代的事情更好一些。
这一次能够跟着一起巡视地方,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得到历练和提高。
朱允熥和朱允炆都心里有数,要不是皇兄给他们机会,他们这时候多半也就是在皇宫里继续读书、学习。皇兄有兄长的样子总是照料着他们,那么他们这些当弟弟的也不能丢了皇兄的脸。
看到朱允炆离开,朱雄英笑着对李文忠说道,“俺家的书呆子,还是要多摔打才好。”
李文忠不好接口,蜀王被老朱称为‘蜀秀才’。这自然是有褒奖的意思,只是很多的时候也是调侃。而皇太孙说盱眙郡王是书呆子,看起来是在调侃、讽刺,可是这也是亲近之意啊。
看着朱允熥,朱雄英骂道,“还在这坐着?过两日要起行,你不是想要当俺的先锋大将么,还不赶紧滚出去看看!”
朱允熥立刻跳了起来,激动说道,“臣弟谢过皇兄!皇兄,俺遇山开路、逢河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