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约会
“得叫人做几身骑装备着。”黛玉就叹息，眼看着明日就要去围场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骑装，“这会儿也没法子了，就找一身轻便些的衣裳罢。”
杨嬷嬷不禁叹了声，“过去满人家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会骑马射箭的，如今已是不大一样了，鲜少还有一手漂亮骑术的，何况姑娘家这样的书香氏族呢。”当今圣上推崇汉学，上行下效，底下的人也都开始将姑娘照着汉家女子培养去了，难得还有多少姑奶奶们能够肆意纵马的。
“姑娘若是有心想学学骑马倒也是好事，汉家女子虽柔美，但身子骨儿实在太弱了些，若是能时常跑马锻炼锻炼却是再好不过。”不容易生病不说，将来产子也会更顺利些。
杨嬷嬷心有感伤，孝懿皇后就是身子太弱了，以至于当年好不容易生下的小格格也是个极其虚弱的。
黛玉对她这个说法倒是挺赞同的，“嬷嬷所言甚是，还是应当适当锻炼锻炼才好。”
翌日
林如海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长女，心里莫名酸涩，嘴上却喋喋不休，“出门在外身边无论何时都不能离了人，你不太会骑马就千万别逞能，骑在马上叫奴才牵着慢慢溜两圈儿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跑起来，还有……虽说你二人已经定下了亲事，但相处时还是得注意分寸，保持距离，不可肢体接触，不可...”
“父亲。”黛玉满脸无奈，“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别太贪玩，早些回来……”
“罢了罢了，你去罢。”
黛玉眼睛一亮，就要出门去，谁知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儿呢，后头又传来了老父亲不放心的声音，“毛头小子都比较躁动，可不能被他哄着占了便宜去，手也不能碰…”
“父亲这般懂得毛头小子的心，莫非当年…”黛玉嬉笑着走远了，徒留老父亲在屋里吹胡子瞪眼，脸上还有些不自在的羞窘。
胤禛在门口都忍不住怀疑岳父是不是反悔不想放人了，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就看见那抹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顿时眉头一松眼睛一亮，紧绷的嘴角也弯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
“可是等得烦了?”黛玉无奈的笑道:“父亲不大放心，抓着我唠叨了许久，我还是头回知道父亲竟也如此话痨呢。”
胤禛就笑了，“我猜林大人定是后悔了。”指不定还想跟着呢。
不过….…若日后他有了女儿....
瞥见他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黛玉还纳闷儿了，“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罢了，你快上马车吧。”
黛玉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多问了，一个人坐进了马车里，胤禛就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前后及两侧都是手持兵器的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街上的百姓远远瞧见就避远了，再如何好奇也不敢轻易靠近一点儿距离。
寻常贵人家的奴才可没资格配刀剑能使唤得起带刀侍卫的也就只有那群皇亲国戚了，对百姓来说那就是贵人中的贵人，躲还来不及呢，看什么热闹?
一路摇摇晃晃也不知是走了多久，黛玉险些都要打瞌睡了，马车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到了，下来罢。”胤禛伸手搭了她一把，说道:“我先带你去挑马?”
黛玉点点头，旁边围场里的奴才就忙引着朝马厩去了，边走边说道:“八阿哥就在您前脚才到，这会儿正在挑马呢。”
“他一个人?”不能够吧?平日里老八老九老十一不是走到哪儿黏糊到哪儿?
不待那奴才回答，走到马厩一看，胤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小少年的身旁，正跟着个一身大红色骑装的小姑娘呢。
小姑娘眉眼精致神采风扬，跟在小少年的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旁边的小少年只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浅笑，静静的听着，偶尔回应一句，全然不见丝毫不耐烦……乍一见，却也是一副挺美好的画面。
“那是八弟，旁边那个是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胤禛微微侧头对她解释道，顿了顿，又意味不明的小声说了句，“那小姑娘对八弟一见钟情…缠得紧...”
黛玉闻言就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胤禛却好似看懂了她的眼神，愈发不自在了些，耳根子隐隐都有些泛红了，这时，不远处的那两个人也看见他们了。
胤禩忙携着郭络罗氏就上来见礼，“见过四哥，这位……想必就是林姑娘吧?”
黛玉淡笑着给他行了一礼，胤禩忙侧身过去躲开了，然而，旁边的郭络罗氏却挺坦然的受了她一礼。
胤禛皱起了眉，脸色冷了下来。
“宝珠。”胤禩微微收敛了笑意。
郭络罗氏闻言却冷哼一声，并不理会，眉眼间透着股骄纵，看着黛玉的眼神并不太友善。
她的容貌向来是同龄小姑娘中拔尖儿的那个，她自己也向来引以为傲，如今却一个照面儿就被黛玉给比下去了，心里自是不高兴极了。
黛玉没有兴趣跟一个骄纵的小姑娘计较这些，有这扯皮的功夫还不如到处溜达溜达去呢，于是就偏头看胤禛，用眼神催促他。
胤禛点点头，叫来旁边的奴才吩咐道:“挑一匹温顺的马来。”
旁边的郭络罗氏也拉着胤，“胤禩，我们也去挑马，别被人抢先了，我们先来的。”
胤禩无奈，只得对着胤禛和黛玉两人抱歉的笑笑。
走得远了还隐约听见他说，“宝珠快松手，别这样拉拉扯扯…”
黛玉就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八阿哥好似并没那心思?”喜不喜欢一个人，看眼睛就知道了，八阿哥那眼神虽温柔，但却未见一丝热情，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少年情窦初开的模样。
胤禛看了眼胤禩的背影，神色莫名，“八弟的额娘是辛者库出身……打小他就与其他兄弟不大一样，对着谁都是笑脸相迎…”安亲王的外孙女，其实生母也不过就是安亲王的一个庶女罢了，父族还出了事，就这样一个身份的小姑娘，胤禩这个堂堂皇阿哥都不敢拒绝，任其呼来唤去，实在叫他看不上眼。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一定就是不敢拒绝吧?或许胤禩有其他什么心思也说不准呢。
黛玉点点头，恰好这时见那奴才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儿来，就止住了话头，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一脸的跃跃欲试。
胤禛见状就笑了，“我扶着你，你小心些上去。”
黛玉点点头，正扶着他的手臂略显艰难的上马，就听见一声嘲笑。
“连马儿都上不去还敢来围场?快回家绣花去罢!”
黛玉一转头，就看见那郭络罗氏一甩马鞭，一身大红色的骑装迎着阳光恣意奔跑，耀眼极了。
胤禛的脸都黑透了，“别搭理她，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我慢慢教你。”
“哪里就犯得上跟个小姑娘置气了。”黛玉摇头失笑，心里倒是有些羡慕郭络罗氏了。
“坐稳了。”
“叫奴才牵着吧。”
“不必。”胤禛摆摆手，没叫奴才跟着，自己牵了缰绳，“我们两个慢慢溜达着，说说话。”
迎着阳光，微风拂面，空气中仿佛都是自由的气息。
黛玉不禁就轻叹一声。
胤禛仰头看她，“为何叹气?可是扫了兴?”
“那倒没有，只是感慨自由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
“日后我常带你出来。”
黛玉笑了，“那我就指着你带我出来放风了啊。”
两人一个坐在马上，一个牵着缰绳就这么不急不缓的在围场里随意溜达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氛围并不很热烈，却意外的温馨和谐。
没过一会儿，黛玉就想下马了，胤禛停下来扶她，“这么快就失了兴趣?”
“到底跑不起，没个滋味儿。”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不禁笑道:“出门时父亲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要离着你远些，不能接触……你说，若是叫父亲知晓了，会不会再不肯叫你上门了?”老父亲怕是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那你可千万保守住秘密，否则我日后怕是只得偷偷爬墙了。”正说笑着忽而瞥见旁边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儿开得正好，胤禛就顺手摘了下来，置于她的发间，煞有其事的端详了半晌，方才感慨一句，“秀靥艳比花娇。”
黛玉呆了呆，她被四爷调戏了?
二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偶尔能看见些野兔、小鹿蹿过去，走着走着，黛玉就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小手指头触碰到了什么，下一瞬，就被一根手指给勾住了。
陡然间，心尖儿一跳。
扭头去看旁边的人，却见他仍旧脸色淡然一本正经的模样。
好一个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的登徒子。
要问头回摸到小福晋的小手儿是个什么感觉?
胤禛就觉得吧，好似一团烟火在心底炸开了，真要确切形容一番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就是止不住的高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指头微微一动，愈发勾紧了那根小手指。
黛玉也不曾说什么，只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然又红了耳根子，才轻笑一声转过头去，就这么与他悄悄勾着手指头并肩慢慢溜达着，甚是悠闲恬静。
虽说围场里的猎物都是被圈养的，都有些被圈养傻了，但其中也不乏老虎、熊瞎子这类凶猛的野兽，再怎么傻乎乎那也是吃肉的野兽，故而两人也并未往深了走，只在外围逛着。
黛玉蓦地轻叹一声，道:“我一直觉得你比过去变了许多。”看着他愈发少年老成的面容，全不见过去的稚气毛躁，孝懿皇后才走了不过半年而已，短短半年的功夫他就变了这么多，可见没了孝懿皇后的日子只怕不那么好过。
胤禛见她目露担忧，就淡淡一笑，道:“不必担心我，我在皇额娘膝下长大，平日里见着皇阿玛的次数比大多兄弟都多得多，在皇阿玛那里也还算有些地位了，如今皇额娘这一走，皇阿玛待我也愈发多了几分看顾，想来是皇额娘临终前跟皇阿玛说了什么吧。”
话虽如此说，康熙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可能有那么多心思和时间放在一个儿子身上，后宫又向来是女人的天下，孝懿皇后在宫里这么多年，恐怕树敌也不少，还有那个德妃……名义上的生母，但可没有一点儿母子之情，不折腾人就算她善良了，就别妄想能护着这个儿子了。
黛玉正要再说些什么，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抬头望去，却见那郭络罗氏正冲着他们疾驰而来，马儿跑得极快，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直冲着人就过来，就好似失控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