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噩梦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那少年一下红了脸，连忙侧开身子。

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秦云依：“小姐只管在三日后去西街王牙婆子那里买人就好。我妹妹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她身边那个丫鬟救过妹妹一命。请小姐也务必将她一起也带回秦府。”

想来绿翠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了钱氏的呼声：“我的儿...你在哪里？”

眼见人来了，那少年看了秦云依一眼，从身上摘下一玉环，不由分说，塞到了秦云依手上。

“我已经打听到，在人牙子那里，妹妹叫做彩屏，她身边那个唤做彩玉。若是妹妹不肯跟着你走，你只要把这玉环拿给她看，她就懂了。”

“拜托秦小姐了。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也拉我妹妹一把吧。若是她被卖去教坊司，我想，我妹妹可能活不了几天...”

那少年对着秦云依深深一拜，抬起头却是红了眼圈。钱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少年深深的看了一眼秦云依，拔下匕首，闪身进了紫竹林。

秦云依呆呆的望着紫竹林，手中的玉环还带着那少年的体温余热。

钱氏终于找到了秦云依，看到女儿一人站在竹林前，呆呆的不动，身边还有那恶犬的尸首。

钱氏虽然已经知道女儿她们受到了袭击，可猛地一见，那恶犬如同个八九岁的孩子那么大，钱氏还是慌了神。

“我的心肝儿！你怎么样？”

她慌慌张张的跑到秦云依身边，蹲下身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秦云依。又见女儿背对着自己没有什么反应，又怕女儿惊了神，只能压低声音轻轻地问：“姐儿，你还好吗？受伤了没？”

秦云依已回过神，将玉环拢在袖笼里，转过身，正对上钱氏一双满是焦急担心的眼睛。秦云依心头一热，抱着钱氏哭了起来。

钱氏见女儿能哭出声音，心里踏实了许多。

“你没事就好。娘不会说你的。你那丫鬟是个忠心的，娘已经让婆子把绿翠送回去了。你放心，娘一定找最好的大夫，让他好好的给绿翠看看。”

“走，咱们现在就回府。”

钱氏一边吩咐着下人准备马车，一边领着秦云依往禅房走去。钱氏叫来珍珠给秦云依打水洗脸，重新梳头。

秦府大小姐在寒山寺遇到恶犬袭击一事，很快就传到了寺院住持的耳朵里。没一会儿，住持匆忙赶到，求见钱氏。

钱氏让秦云依在禅房等着，自己一掀帘子出去了。

秦云依坐在厢房里，想着，今日之事，实在奇怪。上辈子从没听说这寒山寺养有恶犬，所以自己才只带着绿翠一人在竹林游玩。

难不成，是有人害自己？秦云依随后又摇了摇头，自己跑去紫竹林是临时决定的，哪里有人能神机妙算，知道自己的随性之举呢？

秦云依望望窗外，只见母亲和主持在说些什么。心想，也不知道母亲能问出什么来。

回去的路上，钱氏一直把秦云依搂在怀里，从钱氏的面容上看，秦云依知道，母亲这是忍着怒意，所以自己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靠在母亲的怀里。

马车缓缓而行，生怕颠着了两位主子。早上醒来的太早，秦云依又受了惊吓，一个上午下来，已是精疲力尽。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秦云依在母亲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夜半时分，秦朗刚从外面应酬回来，刚进府就被小厮拦住了。听完小厮的禀报，秦朗脸色大变，急匆匆的赶往钱氏的院子。

平时这个时辰，钱氏的院子已是熄灯，黑暗一片。今日秦朗远远地就望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一个都没有睡，钱氏还坐在正屋里独自发着呆。

“婉娘，我听说姐儿今日差点被恶犬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朗十分不悦，声音稍微大了点。

钱氏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里屋：“我让姐儿今日在我这儿睡下了，今日受了惊，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了。”

秦朗一听女儿在屋里，赶紧去屋里看看秦云依。只见女儿果然睡着了，秦朗总算放下心来。他轻轻地掖好被角，退了出来。

两人走到外间，坐在塌上，秦朗看了看秦云依睡的那屋，确定自己和妻子的声音不会吵醒她后，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去上香，怎么会有恶犬？”

那寒山寺是苏州着名的寺院。别说自己家，就是苏州知府钱家的女眷也是经常去上香的。若是冲撞了官家太太夫人，这寺院还能开的下去？

秦朗可不信这恶犬是自己跑上山的。别说秦朗不信，就是钱氏自己也不信。这寒山寺，从未出嫁时就跟着钱老夫人上香，不说多，少说也去过几十次了，从未听说有恶犬在山上。

这点，钱氏也找主持确认过了。这恶犬，的的确确不是寺庙的，也不是山上的。

“那就是说，这畜生，是专门针对我们家姐儿的？”秦朗想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

想到当时的场景，钱氏还是一阵心悸。若是没有绿翠护着，自己赶过去的时候，还能见到完好无损的女儿吗？

见钱氏不说话，秦朗偏头一看，跳动的烛火下，钱氏的眼睛红肿着，面容憔悴。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秦朗叹息一声，将妻子揽进怀里，安慰：“你别担心。也许是同行嫉妒，找人下的黑手。你放心，我一定...”

话还未说完，钱氏忙抬起头，对秦朗说：“老爷，我觉得此事不一定是您那些生意场上的人做的。”

钱氏回想着主持的话，说道：“出了事，主持当时就来了。他和妾身说，三日之前，他知道我们秦府要上香，今日已经关闭了山门。这山上只有我们一家在拜佛上香。”

秦朗想了想，说：“会不会是有人提前就把这恶犬放在了山上？”

钱氏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不会。住持今日也提到，他们每日都有沙弥巡山。后山那片紫竹林，日日都有人看着的。所以，妾身想着，是不是我们府上有人，想要害姐儿...”

秦朗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这不能吧？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害姐儿？！”

此话一出，反倒让钱氏眼眶一红。丈夫不懂家宅内斗，女儿差点成了牺牲品。钱氏的眼泪噗噗直掉。

钱氏嫁进秦府后，只在管家初期在秦朗面前露出过脆弱的一面，之后，随着姨娘们多了起来，钱氏也越来越坚强。

钱氏这一哭，倒让秦朗想起了新婚之初，两人恩爱的日常来。秦朗揽着钱氏，轻轻地给她擦着眼泪：“唉，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啊？”

钱氏想了想，最后还是轻轻地在丈夫耳边说起了那个谣言：“府里有人传，姐儿面向不好，无福寿啊...”

钱氏心中充满恨意:“妾身还没查到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若是姐儿今日没有绿翠那个丫鬟跟在身边，那受伤的可就是姐儿了。这不正好应了那个‘福寿不长‘的谣言了嘛…”

钱氏哭的悲悲切切。秦朗听到这话，猛地一拍床榻，气的双目通红：“无知妇人！休要胡说！”

“啊——救命！好，好大，好大的狗啊！”秦云依尖锐的叫声瞬间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秦朗和钱氏听见女儿的叫声，顾不得说其他的，两人迅速往女儿的床边走去。

两人一进去，只见秦云依张着双臂不停地挥舞，两条腿还在不停地蹬着。嘴里不住的喊着：“救命啊，娘，爹，爹爹，救救我！！！”

秦朗看见女儿这样，心中一痛。大步上前，把秦云依抱在怀里：“姐儿别怕，爹娘都在，别怕。”说着，慢慢的拍着秦云依的肩膀，安抚着女儿。

不一会儿，秦云依终于安静下来。秦朗就这么抱着女儿，久久的坐着。

等秦云依终于睡熟了，秦朗才把女儿放下，盖好被子，和妻子一起出去守着。

钱氏看看丈夫，只见秦朗铁青着脸，咬着嘴唇，一脸的阴沉好似乌云压城城欲摧。

钱氏心想，女儿的噩梦，做的也太及时了。若是先前老爷还会对那黑手有一丝的容忍，看到女儿被惊吓成这样，也定难饶了她。

钱氏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不管谁是幕后之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自己和那个如姨娘斗起来。

钱氏也知道，现在若是自己沉不住气，动了如姨娘，不管结果是什么样的，自己难逃被厌弃的命运。

望着自己平坦的肚子，钱氏忍不住一酸，若是有个哥儿撑腰，莫说是如姨娘，就是来得再多姨娘又如何？谁能撼动她正室的位置？谁能与她争锋？

眼眸一转，钱氏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老爷的心，趁着自己还年轻，赶紧再怀一个孩子，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生下哥儿，为姐儿撑腰，也为自己撑腰壮声势。

折腾了大半夜，秦云依早就已经沉沉睡去，秦朗不放心女儿，也在钱氏正屋里歇了下来。

两夫妻睡在一起，各有各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