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时间
众多亲传都陷入了冗长的沉默,盯着雏菊手中的沙漏,默契的不发一言。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能做的事情已经所剩无几。
唯有寄希望于谢越的缩地成寸符,能把自己,和在场的修士们都救出去。
就连路九路霄都安静的站在谢越旁边,认真的观摩,努力的想要学会改版的缩地成寸符。
但显然,都失败了。
安煜之也随着宋汐的眼神望了过去。
看到一惯光风霁月的大师兄狼狈的样子,他忍不住握了握拳。
如果他能帮上什么……就好了啊。
阴郁冷漠的少年第一次痛恨自己曾经的自暴自弃。
他是天生魔体,修魔的天才。
虽然被世人排挤,但是在修炼这条路上,安煜之可谓一片坦途。
少年自责的想。
如果他能再多修炼一点,再努力一些,会不会……今天的形势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不仅仅是安煜之。
在场的亲传大多都是天之骄子,在同龄人里天赋佼佼,修为一骑绝尘。
他们在宗门里凭着过人的天赋和努力,在相同年纪的弟子中脱颖而出,强者为王,得师兄弟师姐妹的追捧。
在修仙界,凭着亲传弟子的身份得他人尊敬。
长此以往,谁都或多或少,有几分傲气。
况且,往常就算是被掌门和长老们拉出去历练,扔到秘境里,也无非就是经历几场象征性的恶战。
几个宗门之间,你抢抢我,我抢抢你。
还能给人留条底裤。
大摩擦没有,撑死算得上小摩擦不断。
真有紧急情况,捏碎令牌也就万事大吉。
这是修仙界的这群未来们,初次窥见世界的峥嵘。
叶忘忧微微握紧手中的大锤子。
她想,如果不是银衣身边那名穿着狼骑服饰的女子临阵反叛。
他们恐怕现在都已经成了银衣的手下亡魂。
和亲传弟子们的低迷,自我怀疑,想要发奋图强不同。
永安城上方,投影前的掌门和长老们完全是另一种心态。
——他们心疼之余,心中倍感欣慰。
都是自己一手教导起来的孩子,谁都能看得出下面这群亲传弟子心境上的改变和成长。
“嗨呀。”
神农门苏启大长老变脸比翻书还快,他老神在在的感慨,还不忘了拍一拍昌夷老祖的马屁:“老祖说的对啊。”
“果然只有真正的险境,才能磨炼心志啊。”
昌夷老祖摇着拂尘,没有说话。
看起来年迈的老者负手而立,垂眼看着下面的弟子们。
无一例外,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志,他们都很出色。
无愧担负修仙界的未来。
在这一场生死的边缘,他们更是都获得了极大的成长。
但他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成长都是有代价的。
傲气凌云,潇洒轻狂。
——本就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身上特有的朝气。
这一刻,却被他亲手磨灭。
昌夷老祖无声地叹口气。
实在是时间不多了啊。
***
雏菊在发现自己认真仔细的看,也看不懂宋汐想要干什么之后,她也就心态极好的放弃了。
她没再理睬刚刚传销洗脑似的宋汐,也没理会有些萎靡的众多亲传。
眼瞧着时间不多。
雏菊将计算时间的沙漏法器放在地上,一只手肆无忌惮的放出灵气,将阵法维持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一只手打开控制银衣的阵法。
女子缓缓抬步,走了过去。
几步的距离,她走的极慢。
银衣也不着急,也不曾催促,他躺在地上,眉目舒展,眼神一刻也不曾游离,静静的看着雏菊走近。
两人相对无言。
雏菊矮下身,目光落在银衣躺在地上,沾满脏污的衣衫上。
纤细苍白的指尖缓缓拂过男人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轮廓清晰的下颚,划过凹陷的锁骨,最终停在了银衣的领口。
雏菊眼中没有任何旖旎。
她将一张清洁符认认真真,端正的贴在银衣的身上。
她记得。
他最讨厌脏污了。
雏菊目光柔和,轻声问,“刚刚为什么不反抗?”
他们两个同为化神后期,她布阵需要时间,而银衣一届体修,要是不想被困住,根本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这一个问题。
像是在问银衣,又像是在问自己。
“刚刚我已经食言了。”银衣顿了顿,嗓音有些沙哑,“我不能再失信于你。”
“雏菊。”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雏菊没有接话,她努力压制着眼底的涩意,面色如常的伸出手,借着撩头发的间隙,摸了摸后颈长发遮掩下,妖娆绽放的彼岸花。
滚烫的温度简直要把人焚烧殆尽。
沙漏计算的是宋汐她们逃亡的机会,也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看他们拼命的样子,她也想替宋汐多争取一点时间,但是她不能。
她只有这么多时间了。
雏菊蓦得勾出一抹笑意,清冷的面容如同冰雪消融,眉眼弯弯,笑起来竟是极好看的。
银衣一时之间看呆了眼。
记忆里,她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呢?
银衣有些恍惚。
雏菊俯身,毫不嫌弃的在银衣充满血腥气的唇边落下珍重的一吻。
任由他的血渍暧昧的染上嘴角。
“银衣。”
在男子震颤,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她淡然的开口,舌尖抵在唇边,说出了那套准备许久,演练了千百遍的说辞。
“我只是觉得,这些亲传们,很像年少时的我们。”
朝气蓬勃,向阳而生。
哪怕身在泥沼,仍然会挣扎着握住最后一道光和希望。
“所以我想给他们一个逃亡的机会,我只拦你盏茶功夫。”雏菊忍着后颈随着灵气逐渐耗尽,越发炽热刺痛的彼岸花印记。
她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
“永安城的阵法我不会关闭,我们谁都出不去。”
“穷寇莫追。”
“盏茶之后,这永安城阵法中剩下的人,都随你处置,好吗?”
雏菊讨好似的弯唇,将又一张干净的帕子塞进银衣的掌心。
银衣握紧帕子,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下来:“好。”
“此间事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沙漏已经漏尽了最后一粒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