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苹果
柔和灯光铺在白色地毯上，冷寂的卧室也和煦了几分。
宋今幼坐在床边，眼眸微垂，与半蹲在她身前的宋迟对望着。
她想下楼，宋迟非说她累，让她休息。
“哥哥，你这个姿势腿不麻吗？”她问。
宋迟腿麻，但他不说，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刘妈在活动双脚后，他对刘妈说：“你先出去吧。”
之后他抬手在宋今幼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睡吧。”
宋今幼推开他，踩上拖鞋往门外走，“我不需要休息，你让我下去。”
半途中，宋迟将她抱回床上，言辞恳切，“不，你需要休息。”
“为什么不让我下楼，我讨厌你，你走开！”宋今幼将枕头丢在他脸上，语调一半撒娇一半愤懑，像一罐掺了碎石的蜜糖。
墨发遮住她半张脸，只留不真切的那一半隐在光影下。
“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妈妈发生矛盾，她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她好。”
视线中宋迟已在她床边坐下，他拨开她眼前的头发，“我是担心你见到她会难过。”
“既然哥哥这样为我着想，”她忽然笑，露出整洁的牙齿，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狡黠，像一个问远归的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你去帮我杀了她好不好，她死了，我就不难过了呀。”
她要的那颗糖不会有人给她，别人不会，宋迟更不会，他思考良久，丢出冷淡的三个字：“不可能。”
宋今幼脸上笑容还在保持着，她故作思索，“哥哥不帮我，也没有别人帮我，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宋迟指尖在她脸上滑了滑，温柔开口：“今幼，把你的心思收一收，否则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噗……”宋今幼似乎没憋住，笑出了声，她将他食指圈在手心，只露出短短的一小截放在她的唇瓣上，“我开玩笑呢，哥哥较真做什么，即便是真有那一天，你又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宋迟眼底泛起真假难辨的笑，“我们今幼很可爱，哥哥舍不得她偿命，但轮椅和监狱，总要选一个的。”
他将他的手指从她掌心中抽离出来，“好了，别多想，睡吧。”
宋今幼百感交集，不愿面对的时候就将脸蒙进被窝里。
宋迟把被子往下推了推，让她露出脸来。
“这样睡不好。”
宋今幼说：“可我不想见到你。”
片刻的静默之后，她听到了宋迟离开房间的脚步声。
直到晚餐时宋迟才端着食物上楼，而她早已经醒了。
她没胃口，不管宋迟怎样哄她，她都不愿吃。
“你不想见到纪海了吗？”宋迟说。
“你又想用他来威胁我。”宋今幼说，“我会讨厌你的。”
宋迟微微一笑，“管用就行。”
他将勺子递至她嘴边，道：“张口。”
宋今幼妥协了，宋迟见她每一口都吃得十分艰难，也没让她多吃。
解决掉一小碗粥和一小碗汤后，他便离开她的房间。
关门的时候他说：“今晚刘妈照顾你。”
宋今幼难以入睡，不久后便下楼了，客厅很冷清，只有孙媛坐在沙发上敷面膜，电视里面正在放晚间新闻。
孙媛见她穿得少，连忙叫人去给她拿厚衣服下来。
“谢谢，我不冷。”宋今幼说。
孙媛对她过分客气，让她多少有些不习惯，她也不觉得孙媛会无缘无故地示好。
她讨厌孙媛，她相信孙媛同样讨厌她。
孙媛见她拒绝，没有强求。
等佣人离开后，客厅只剩下她们俩人。
“怎么只有您在这里，爸爸和哥哥他们呢？”宋今幼问。
“他晚饭没吃完就火急火燎地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大概又是公司的事吧，阿迟应该在书房。”孙媛耐心地回答着。
“姐姐呢？”
“书雅她在自己房间吧。”
宋今幼在沙发后面站了一会儿，取来一个苹果和一把约莫二十公分长的水果刀，在孙媛身边坐下。
上辈子她就是被阿姨用这样的刀捅进心脏的，想起来了，那位阿姨姓金，年纪不是太大，但头发有些发白了。
痛吗，她忘记了，后来回想起那个场景也只是一片触目的红，代表着淋漓鲜血和死亡的红。
她不爱吃苹果，更不会削苹果。
孙媛见她用长刀在苹果上削着，和这颗苹果有仇似的削到苹果皮满地飞，那刀还时不时飞到她眼前，她上身往后靠了靠。
看着宋今幼手里的刀说：“哎呀，削皮叫佣人来就好，或者用机器也好，别自己动手，万一受伤了可怎么办？”
宋今幼扬唇一笑，“放心，不会的。”
说着，她手中力道加重，手肘撞到了孙媛。
“不好意思哦，我发烧了，控制不好力气。”
孙媛揉揉手臂，嘀咕一句，“发烧了又不是发癫了。”
宋今幼听到后皱着眉头问：“您说什么？”
“哦，我说今幼呀，发烧了就上楼去休息，早点睡也好，想吃苹果我过会儿叫佣人给你送上来。”
“不用，我发烧了又不是发癫了，不想睡这么早呢。”
说完，宋今幼继续削苹果皮。
一颗苹果被她削了一半的皮，果肉上留下难看的痕迹。
下一瞬，她用力过度，水果刀从她手上飞了出去，途径孙媛眼距十公分的区域，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后，“哐当”一声落在了远处的地板上。
苹果也从她手中滑到了孙媛腿上，又随着对方腿一抖，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孙媛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你想谋杀啊。”
宋今幼站起来，表情淡定，从孙媛身前路过的时候停下脚步，看着她脸上皱巴巴的面膜，她道：“不好意思，这人发烧了呀，手也不稳呢，您多包涵包涵。”
“宋今幼，你故意的是吧！”孙媛气急败坏地掀掉面膜。
宋今幼笑意绵长，“您不要冤枉我。”
说完抬头，恰好撞见宋迟目光深幽地站在楼梯口。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她移开视线，去捡水果刀，而宋迟的距离比她更近，脚步也比她更快，在她往前走几步后，水果刀已经被他压在深灰色的鞋底下了。
她停在原地，而他斯条慢理地弯身，捡起刀，刀尖往下，手握在刀柄上。
孙媛的声音传过来。
“阿迟，快，快带她去医院看看脑子！”
宋迟微抿着唇，没回话，神色难测。
他将手中的水果刀丢进垃圾桶后，回过身才将目光落在宋今幼身上。
他走过来平静地说：“忘了哥哥说过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