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家人有什么好怕的
进了电梯后,谷瓷才后知后觉松开付迟年的手。
“怎么突然提前出发了?”
“想回老房子看看,已经让人打扫了,今晚我们住那吧。”
“好。”谷瓷点点头。
付迟年说的那套房子,是他祖母顾贺兰留下的,就在谷瓷家楼下。
1955年,付润行南下经商,与南城女子顾贺兰一见钟情。
本以为只是露水情缘,付润行却不顾家族反对,三媒六聘将顾贺兰娶回了家。
夫妻两人琴瑟和鸣近二十年,在当时的北城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美好的日子在某个午后打破平静,一年轻女子携五岁孩童闯进付家,孩子扑进付润行怀里,声声唤着父亲。
顾贺兰惊讶地看向丈夫,而一向稳妥有礼的付润行却慌了神。
原来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是昙花一现,不管当初爱得多热烈,也难逃色衰爱驰。
顾贺兰外柔内刚,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即使当时孩子已十九岁,她还是果断离婚回了南城。
“建平,你大了,妈不想瞒你。这些年我在付家过得并不快乐,唯一支撑我的是你爸给的爱,可现在它不纯粹也不再神圣了。妈想自私一回,做一回自己。”
在南城,顾贺兰将余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她教学生读书写字,更教学生何为爱人,何为爱己。
又过了二十年,付建平才有孩子,那时顾贺兰也退休了,却仍扎根在教育领域。
她的后半生过得极其清贫,所有的钱都用来作了教育公益,只有每年寒暑假乖孙付迟年过来时,她才会奢侈一把。
*
下飞机时已是凌晨一点,付迟年安排人在机场留了车,驱车回老房子的路上,谷瓷格外的清醒。
“怎么不睡了?”
付迟年看向副驾驶上坐的板正、看着窗外发呆的谷瓷。
路灯在她脸上划过,留下忽明忽暗的侧影,长睫轻轻颤动,震得他心神不定。
“一年没回来了,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变化。”
谷瓷和谷源每年清明节都会回来给谷父扫墓,可今年谷源忙着毕业留校申请,而谷瓷也刚好和团队接了个项目。
兄妹俩就计划着今年回来过年,再一起去看谷父。
付迟年抿唇不再说话,下午江君临回老宅后特意支开付建平,问儿子谷瓷的事。
“小迟,我上次说谷瓷的那个孩子,你有没有去查?”
“妈,孩子是我的,2岁4个月。”
江君临的身形明显晃了晃,难道她逼谷瓷离开儿子时就已经怀孕了?那她都做了一些什么?
“小迟,你打算怎么办?”
江君临声音微颤,唇色又白了几分。
“妈,我已经和她领证结婚了。”
付迟年握着江君临的手,这几天母亲恢复的很好,指标一切正常,他也不想再瞒着。
“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爸和程伯在为你和一宁准备婚约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居然不和我们商量?”
“妈,您别激动。我爱的从来都只有谷瓷一人,现在我们有了孩子,我怎能放她们不管?”
“那你也不能和她结婚!你这样将付家置于何地?又将一宁置于何地?我是不会认这个儿媳妇的!”
江君临又急又气,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妈,我和一宁这几年都是以兄妹互居,我们不曾对对方有男女之情。”
“你!”
江君临瞪大了眼睛,可她看到儿子眼里的坚定和认真后,又如泄了气的皮球般。
儿子的秉性她自是了解,付迟年不会拿这种事说谎。
“妈,事已至此,爸那边该要我承担的我不会推脱。”
付迟年顿了顿,又接着道,“付家的委屈,祖母受过,您也尝过,谷瓷是我爱的人,您也是。”
江君临愣住,终是叹了一口长气,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吧,你爸那边先瞒着,我来想办法。”
这段时间,付迟年的变化江君临不是没有发现。
儿子开朗了许多,也爱主动说话了,不像以前那般沉闷。
这几天,一心只有工作的儿子更是每天抽时间跑来照顾自己,他说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付迟年最后一句话她不是不懂,当年婆婆顾贺兰因为家世悬殊在付家不受公婆待见,为人处世举步维艰。
而她虽门当户对,却也要防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心机后婆婆,和阴险狡诈的小叔子。
她们受过的苦,江君临自是不想将来的儿媳再受,哪怕那个人是谷瓷。
况且,她本就对谷瓷心怀愧疚。
*
谷瓷从后备箱取出箱子,却被付迟年揽了过来,“给我吧,你不是腰疼吗?”
谷瓷一愣,原来这几天她腰疼付迟年都注意到了。
罢了,反正就在二楼。
付迟年将两个行李箱放在楼道间,随即掏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
里面的一切都维持着祖母在时的原貌,至今为止,已有十七年。
“怕吗?”
付迟年开口问站在客厅的谷瓷。
“这有什么好怕的,都是家人嘛。”
谷瓷突然想起之前的某一天,她问付迟年住在祖母去世的房子里怕不怕。
付迟年就淡淡的回了一句,“家人有什么好怕的。”
可谷瓷还是有些怕,因此她很少来楼下付迟年家,其实主要还是付迟年不乐意。
“这间屋子是我之前的房间,浴室在外面,你要是怕,我可以和你一起。”
谷瓷在行李箱里翻睡衣的手一顿,脸颊迅速红了起来。
“不、不用了,我不怕……”
谷瓷红着脸进了浴室,房子的格局她还是清楚的,和她家一样,付迟年的房间也正好在她房间下面。
付迟年勾唇一笑,谷瓷现在的胆子是大了些。
他记得祖母离世时,灵堂就设在楼下院子。
外面祭歌四起,他躲在楼道里哭泣,突然小女孩白花花的手臂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巾。
“哥哥,你别哭了。”
见眼前的大哥哥还窝在手臂里哭泣,谷瓷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别哭了,糖也给你好了。”
付迟年这才抬起脑袋,撞进一双琥珀色的浅瞳,眸子里除了害怕还有不舍。
“囡囡,你不是怕嘛,还瞎跑什么?”
谷父在门边喊道,楼下在办丧事,自家闺女明明说怕,还站在楼道里不知在干什么。
“哥哥,我回家了,这些给你。”
谷瓷将纸和糖一把塞进付迟年怀里,便急冲冲的上楼,屁颠屁颠的跑回家。
可以看得出那小孩多少是有些害怕的,小付迟年握紧了手里皱巴巴的纸和糖,眉头微皱。
那一年,付迟年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