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全灭
扶风山，铁头山寨。
选这里作为山寨据点是很有讲究的。
一来此地离天羽门山门很近，灵气浓郁，各种野味都养得肉质鲜美，光靠打猎都能过得很好。
二来，山下小道常有求道之人，或是去往天羽门，又或是西行去往明月剑派。
再加上去往静水城的商旅、脚夫等等，这些大大小小的马车在山匪眼中，便是一只只富得流油的肥羊。
他们专挑弱者下手，敢反抗就杀，真踢到铁板就跑回山里，一路过来屡屡得手。
此时，有一道人影从山寨中跃出，悄悄隐蔽起身形。
他穿着一袭黑衣，背负巨剑，正是叶白羽。
不知土匪们为了什么而倾巢出动，导致山寨空虚，他终于拿到了藏在大当家屋内的宝贝，此时正沿着夜路下山。
他脸色如常，但偶尔的回眸却表明他心里并不平静。
‘羽儿，你似乎有些内疚。’指环里，有苍老的声音轻轻响在心中。
‘没有。’
回想起住在山寨的日子，叶白羽毫不犹豫地说。
那是些粗俗至极的土匪，他们喜欢啃带血的肉，喜欢喝酒时抓起酒坛往嘴里灌，怕抢不到菜吃就往里面吐口水...光是跟他们坐在一起，都让人想要呕吐。
有什么好内疚的。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对他们产生感情了。’
‘怎么可能。’
‘那我就放心了，毕竟他们不可能抢得回魂铁。’
听着指环里老者淡然的说话声，叶白羽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眯起眼睛，‘什么魂铁？’
‘上次你被明月剑派的人打伤，心中郁闷，在酒后便跟他们吐露了消息，他们说会帮你抢回来。’
‘...你做了什么？’
‘用了一点小手段。’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白羽沉默了一会，一股无名火烧起，他突然咆哮起来。
那群蠢货土匪怎么玩得过方行云！
姓方的混蛋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就连屹川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这群土匪怎么能招架！
‘不让他们去，你如何得到宝贝？羽儿，你果然...’
“收声！”
叶白羽难得主动切断了与指环的联系，身法加快，急切地朝着山下赶去。
等到他一路跑到半山腰旁的凌乱小路，转角处出现一个黑峻峻的铁塔壮汉，此时正吃力地拨开杂草。
心中一喜，叶白羽落到他身前，按住他的肩膀激动道：“黑七，你没事啊！”
闻言，王黑七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睁大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咧嘴一笑：“羽...”
“弟兄们呢，他们怎么没跟着你回来？”
探头看去，叶白羽发现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心里一沉。
壮汉用浑浊的眼神看着他，“他们...有的折在了六扇门手里，有的被——”
“咳、咳咳！”
王黑七一把将他推开，重重摔在地上，侧身呕出大滩黑血。
见状，叶白羽瞳孔一缩，惊道：“黑七，你中毒了！”
“嗯...”壮汉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翻了个面，仰躺在草地上，声音虚弱道：“不说这个，你拿到那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叶白羽反应过来，声音都变得干涩莫名，“...你知道？”
“哈，天羽门的弟子会加入我们铁头寨，是想跟我们大口吃肉，还是一起玩女人？”王黑七笑了起来，“我都知道的，羽。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放我进来！”
想到他们是因自己而死，叶白羽忍不住流出两行清泪，用力地晃着他，想找到一个答案。
“咳、咳咳！”壮汉边咳嗽边笑，整个人像是干瘪的气球般萎靡下去，血肉仿佛在自行凋零，露出森森的白骨。
“你说话啊！”
他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进去，边哭边干呕，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吐出来。
“因为你跟我们一样，”王黑七拍了拍他的脑袋，“就算是吸吮泥水，我们也会活下去。”
不知有多久没被人摸过头了，感受着那逐渐失去的温暖，叶白羽的视线变得模糊。
“我去救那些被关起来的弟兄，我去继承山寨，你别死啊、老大！”
“我不要你做任何事，”终于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王黑七开怀地笑起来，“羽，你要跑起来，跑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高远的天穹漠然垂眸，白云也不因杂草的死而停留。
啪！
那只曾抚摸过他脑袋的手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砸在地上。
王黑七的身体开始腐烂，流出腥臭的脓血。
‘我们这种人，生来一无所有，死了却想留下点东西。是不是很蠢？’
他不知道王黑七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在这里当一个匪头。
叶白羽唯一知道的，是他的确在这世间留下了什么。
怀里的秘籍滑落在地，封皮上的文字既模糊又清晰。
他用力地擦了擦眼角，把它捡起来，放下。
又捡起来，又塞回怀里。
...
...
扶风山，西面。
有一群身穿白袍、腰间佩剑的修士施展起提纵之法，一路从朝着山上掠去。
毕竟是蜀山剑宗出来的弟子，一路上阵型都结得不错，配合也称得上训练有素。
为首的是一位长发挽起，身材高挑的女子，在几次借力后，她于一块大石头前停了下来，轻轻抬起右手。
再往前几步，就是氤氲翻滚的白雾，它仿佛有生命力一般，不断朝着四周蔓延，将一切都侵吞而入。
见状，她身后的剑宗弟子们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兵刃，朝着各方向戒备起来。
“大师姐，前面这是...”
“嘘。”方清筱竖起食指，言简意赅，“有尸臭，屏息。”
队伍顿时一静，弟子们有条不紊地掐起剑诀、拿出法器，也有人摸出符箓点燃。
待他们都准备好后，方清筱抬手斩出一剑，剑光分水斩浪般将浓雾拨开，露出被藏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具具死状诡异的男尸，遍布了半个山头。
他们穿着的衣服已经溃烂，全身上下只剩了骨架，有腐烂的肉松垮垮地粘在上面。
队伍里的女弟子承受不住，捂着小腹蹲下，哇一声吐了出来。
有人走到方清筱身边，看着尸体沉默了一会，声音低沉地开口：“这些...是昨天袭击我的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