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桃生花（终）：桃花逝
傍晚的公园里又是一片寂静。
只有那棵苍老的桃树上不时地传出几声喵叫。
“唉今天她还是没来，那个小屁孩也是。”
“也不知道他找到人了没。”
树窝上，是一只橘猫在那自言自语着。
而他上面的桃枝则是时不时随风抖落几片身上的花瓣，然后轻轻地盖在那淡橘色的身子上，像是给他穿上了一件桃红衣裳。
似乎是桃树在安慰着他。
【别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大橘猫的尾巴不开心地摇荡在那一片粉红中。
“阿胖。”
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
阿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耳朵动弹了一下。
“是我年纪大了，还是说我真的有那么想那个人类吗？感觉都出现幻听了。”
“没有没有肯定是我老了，我才不想念人类呢”阿胖傲娇地哼了一下后，继续趴着休息。
突然，他那肉乎乎的老地方又被轻轻戳了一下。
以为是江歌又在逗弄着他，于是阿胖用他那条厚实的尾巴拍打在那双作怪的手上。
“别调皮小屁孩，怎么样了找...”
“阿胖。”
那记忆中熟悉的呼唤声让他刚想说出的话戛然而止。
然后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从树窝上向下望去。
那满头的银发还有那慈爱和善的面孔，是他一直在朝思暮想的人类。
此时的文奶奶正站在树下抬着头看着他，脸上还是那慈祥的笑容。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啦？”
对于人或猫来说，除了江歌这类特殊的人外，他们彼此之间是完全无法用言语交流的。
但即使是这样，阿胖还是能从那听不懂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个人类的思念。
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她的脸庞愣愣地出神，眼中不禁涌现一丝湿润。
阿胖这次没有再用自己的肉球轻轻地拍着文奶奶的手，而是从树上一跃而下，用自己的大脑袋蹭着文奶奶的腿。
“喵~”
【你回来了。】
这是他十几年来不曾下来陪伴她的弥补。
与以往文奶奶坐下凳子上自顾自地唠嗑，阿胖在树上睡觉的情景不同的是，
这次是她抱着阿胖坐那凳子上，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身子，阿胖则是在她的怀里呼呼大睡着。
那迎风飘落的花瓣装饰在那斑白的头发上，也点缀着那淡黄的身影。
一人一猫一树，安静且祥和。
...
“所以，阿胖其实是一只猫么？”
不远处，是江歌白黎思和陈叔三人默默地看着这一画面。
陈叔很是诧异，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嘴里老是念叨着的竟然是一只猫的名字。
“是的，十几年来它一直在听着文奶奶说话，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是么。”陈叔望着他母亲那怀里的大橘欣慰地笑着：“真的是很感谢他了。”
感谢他能让自己的母亲清醒了一些，不会在那么浑浑噩噩着。
还有，做到了自己那没能尽到的陪伴。
......
两人最终是没有上前去打扰老人家跟阿胖的叙旧，只是跟陈叔道了别之后就走回家去了。
既然已经完成了阿胖的委托，江歌这些天也就没再去公园那了，剩下的时间还是留给他们就好。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上学，放学，后山，回家。
只是，
江歌不知道的是。
老人家在那之后过了几天就走了，这一次，阿胖是真的等不到她的到来了。
在文奶奶出殡的那一天，阿胖似乎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然后从那棵桃树上跳下来。
他闻着老人留下的味道，迈着那老迈的步伐找去，这次竟是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她家的楼下。
此时的楼下人员杂多，却不会很嘈杂。
跟文奶奶有亲戚关系的或者是熟识的，几乎是都来了。队伍的最前面的是陈叔，他手里托着老人家的照片，神色一脸悲伤。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倒也没太在意旁边有那么一只橘猫。阿胖混在出殡的队伍里，用浑浊的瞳孔呆呆地看着那照片上慈祥的面容。
回来的那天晚上，阿胖继续趴在桃树上一声不吭着，好像跟平时一样，已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晚风吹拂着他杂乱暗淡的毛发，也将桃树枝吹得吱呀作响，宛如在轻声地跟着阿胖说：
“晚安。”
当天夜里，江歌做了个梦。
他站在黄昏的公园里，四周宁静而又平和。
而他前面，是文奶奶坐在桃树下的凳子上，怀里抱着的是慵懒的阿胖。
最温柔的春风，吹呀吹呀，将那盛开的桃花吹落，让树下的他们，成了缤纷。
他们一起望向江歌，老人家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打着招呼，阿胖则是傲娇地别过头去，只是那好看的琥珀色眼睛还在偷瞄这江歌。
【谢谢你。】
阿胖的一声道谢传来，随后她们便在那漫天的桃花雨中，也化作那轻盈的桃花瓣飘散而去。
“再见了。”
睡梦中的江歌无意识地梦呓了一句，眼角里流出的，是一滴晶莹的眼泪。
隔天，江歌跟白黎思一起再次来到了公园里。
树下的石凳上，没有老人家坐在那自言自语唠叨着；而那棵桃树上，也再也见不到那只胖胖的橘黄色的身影。
两人静静地站在那好一会。
就在他们俩转身打算回家之际，一声小孩的欢呼声吸引了江歌的注意力。
是一个小男孩。
他正在那纷飞的桃花雨中嬉戏着，用他那稚嫩的小手装满了一怀的春天。
【稚子不知春何物，扬臂追花留春住。】
江歌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最后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走吧，我们回家吃饭吧。”
“好~”
他们的身后，是两片迎风飘荡的花瓣。
落花谢幕，好似桃树最后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