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帮你的
“明天再说吧,詹姆,”西里斯否决道,“我还有点头疼。”
“好吧,真没劲。对了西里斯,我跟你说莉莉她上次来灯塔的时候……”
“把你从楼梯顶上踹了下去吗?”
“瞎说什么呢!莉莉她很温柔的!”
“嗯,温柔地把你踢了下去。”
“西里斯你好好听我说话!”
三人吵吵嚷嚷地离开了灯塔。他们没有看到,一个黑发的少年正孤零零地站在漆黑的海滩上,疲惫的双眼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西里斯,你果然在这里。”
从灯塔出来后,李慕就径直回了家。待他脱下外套在火炉边坐定时,窗外已漫天飞雪。他望着那白茫茫的一片,心中生出几分怅然:去年的第一场雪不如今天,细细绵绵下了很久,却只积了薄薄的一层,隔天便融得所剩无几。
但他和詹姆、莱姆斯却玩得很开心,他们在海边的一个岩洞里生了把火,吃着波特夫人做的饼干打着牌,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等他醒来雪已经停了,阳光缕缕打在脸上。詹姆笑嘻嘻地站在发亮的雪地里,向他挥着团着雪球的手。
而今年,除了詹姆和莱姆斯,他还有了一个新朋友。西里斯是个有趣而友善的人,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们相处很愉快,甚至刚刚在灯塔里经历了一场冒险……一切都很好,他心中却充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与恐惧,正如窗外飞扬的大雪,白色中隐隐透出不祥的气息。
别乱想。他摇摇被炉火烘得有点发晕的头,站起身朝窗边走去。窗缝里漏进的一丝寒风竟让他清醒了些许,他索性穿上外衣,走出门去。
几乎是刚出去便后悔了。大雪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簌簌落在他的头上肩上,或在脚下化为污泥。他的脚步凝滞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进。无边无际的白色包围着他小小的身影,他战栗着却不愿放缓脚步,只愿呼啸的风雪能淹没心中蔓延的孤独与畏惧。
“你一个人急匆匆地要去哪呢?”一个冰冷而油滑的声音。
他猛然停下,颤抖地不敢回头。预料的事终于发生了。而这一次,或许可以看作是他自己走向它。
“李慕·佩提鲁,是叫这个名字吧,”来人悠悠地在他面前站定,面容隐藏在兜帽下,“十年间你做的事不多,但黑魔王忠实的仆人不会忘记。”
“你——你是什么人?!”李慕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尖又细。
对方轻笑一声:“我是谁你很清楚,很感谢你没对你的朋友们透半点口风。不过估计你也说不出口吧。好了,告诉我吧,新来的那个总跟你们混在一起的男孩是什么身份?”
“我不知道!”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太大,僵硬地停下了,“他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对你们也这么说?”穿兜帽的人怀疑地说,见李慕沉默不语,又开了腔,“好吧,你们是不是才去了灯塔?那个男孩有发现什么吗?”
“没,什么都没!”
“我警告你,”那人走近了一步,抽出魔杖指向李慕的心脏,“这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你要真是重视朋友的人,这十年又怎么会偷偷帮我们做事?况且这个新来的小子来历不明,是不是把你当朋友也说不定。快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这是黑魔王需要的。”
“好,好,”李慕躲避着那人的眼光,声音软下来,“我们还是没能上到灯塔的最顶层,但是西里斯在书房有一些发现……”
“书房?”
“嗯,他在地上捡到了一张羊皮纸。”
“上面写了什么?”
“不知道,他没给我们看,又催着我们离开。他说是老弗兰克留下的读书笔记,可是,”李慕咬了咬嘴唇,“可是他的神态很可疑,后来再也没提起这件事。”
“怎么个可疑法?”那人紧追不放。
“他说头晕不舒服,看上去好像想起了什么……也许是记忆恢复了一些?”李慕怯怯地提出。
“记忆恢复……”那人喃喃道,“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后来,后来我们就走了。当时天快下雪了,我就赶紧回了家。他俩应该也早就到波特家了。”
那人沉默了半晌,低笑着移开了魔杖:“好吧,谅你也不敢说谎。等会儿我去问问灯塔看守人,你以后再帮我盯着点,”他威胁地降低了音调,“这几天非常关键,黑魔王没把十几岁的孩子当作威胁,但作为仆人,我们必须保证不能出一点差错。”
“好,好的。”李慕吞吞吐吐地说,没敢否认对方的话。
“再见,佩提鲁,”那人收起了魔杖,又发出了一阵哂笑,“你还要继续散步吗?雪这么大,小心撞鬼。”他的斗篷带起一阵风,几片雪花沾在衣摆上。李慕低头看着自己仍在颤抖的脚,再抬起头时那人已不知所踪。
“你确定这里安全?”雷古勒斯耳语道。
“不确定,”西里斯用正常音量回答,“但这里有我最喜欢的蜂蜜酒。”
“喂!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这是一间破旧而略显拥挤的酒吧,远不如三把扫帚宽敞明亮,却别有一番风味。吧台前坐着两个看似旅行者的年轻人,本地的居民三三两两分布在卡座区。
不远处的一个老人就着昏黄的灯光吃力地读着报纸,邻桌的几个人一边打扑克一边大声谈笑着,令老人时不时皱起眉。音响里放着一首与酒吧气氛不太搭调的冷冽的曲子,倒合了窗外刚刚开始飘落的细雪的情致。
“这里是破釜酒吧,”
西里斯解释说,“我和詹姆偶尔会偷偷过来。老板汤姆从不过问客人的事,”他冲吧台边向他微笑的一个中年人点了点头,“也不会严令禁止未成年人喝酒。放心好了,我一进来就在我们周围施了防窃听咒,在这里待个半小时应当没有问题,提防着点就行。”
雷古勒斯笑了:“西里斯,你想得还挺周全。”
“你一路上的防跟踪咒不也施得很好?看来你主子确实教了你不少。”
“这些都是必修课,”雷古勒斯耸耸肩,“凤凰社的力量正在壮大,不止一次坏了我们的好事。不想办法对付他们不行。”
“不愧是凤凰社。”西里斯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欣赏与向往。
“怎么,你想加入凤凰社?”雷古勒斯听上去并不惊讶,悠悠地啜饮着蜂蜜酒。
“早晚的事。”西里斯很坦然。
凤凰社是反抗伏地魔势力中最强大的一支,聚集了魔法界最为优秀的一群巫师,多为霍格沃茨的毕业生,由霍格沃茨的校长邓布利多亲自领导。西里斯自幼便盼望去霍格沃茨学习,却迫于父母家族的命令在家中独自研习魔法。
他从未隐瞒过对家族权势力量的反感,伏地魔得势后他的反叛之心更是昭然若揭。可由于家传法术唯一继承人的特殊身份,父母和家族都不知如何处置他,只能愈加严格地限制他的行动。家族中三个年轻人都加入食死徒后,布莱克家在伏地魔面前也获得了一定的地位。
而有关伏地魔和食死徒活动的事务尽管在整个家族都处于半公开状态,却一直注意提防着西里斯,每次开会讨论时他都被强令待在房间里。他与雷古勒斯的关系也变得愈加紧张,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喝酒谈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确实,西里斯想,他和雷古勒斯已经很多年没好好说过话了,而这回又是他们相隔两月后的再度见面,过去他们从未分开如此之久。加上这回情况危急,自己的身份又非常特殊,雷古勒斯不远万里前来找他。
难道不是为了把他带回去更加严格地看管起来吗?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帮助他恢复记忆,还一副要合作的姿态跟他谈话?
雷古勒斯似乎也发现了这一奇异的情形:“一个食死徒和一个准凤凰社成员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酒,这种事也只会在我们家发生。”
“别说得这么理所应当,”西里斯咽下一口酒,“你我都没到允许喝酒的年纪,过去也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哦,可能有那么一次,如果我六岁那年跟你一起在弗洛林吃朗姆酒冰淇淋也算的话。”
“不止呢,那盒巧克力是酒心的,”雷古勒斯的眼神清洌如同深秋的湖泊,看得西里斯竟有点心痛,“可惜只有我吃了,你没机会尝尝。味道真的很好,如果不是……”他垂下眼,停住不说了。
“如果当时吃下巧克力的是我,我俩的处境将会大不一样。”西里斯也随之陷入了回忆。
“最好谁也别吃,”雷古勒斯轻声说,望向西里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西里斯,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总是兄弟,这点是改变不了的,是吧?”
西里斯的脸色顿时冷了,唇边浮上一丝嘲笑:“雷古勒斯,你还是那么天真。难道你千里迢迢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雷古勒斯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西里斯,对于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只有我出逃前看到的那份文件。”
“差不多了,”雷古勒斯点点头,“现在我来告诉你我的计划。”
黑魔法之所以是邪恶的法术,是因为它总是依靠不正当的手段夺取他人的所有物。夺取生命,抑或时间。它是依附于黑暗与死亡的邪法,它肥硕的根系深扎于夜的土壤,从孤寒和绝望中源源不断地吸取养分。
而高锥克,全英黑夜最长的地方,又潜藏着种种古老的时空魔法,它的夜晚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是黑巫师梦寐以求的地方。而作为史上最强的黑巫师之一,伏地魔也为此心醉神迷。他的行动更是超越了过去黑巫师的种种尝试:他偷走了高锥克的夜晚。
这一惊世骇俗的行为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难以实行。在高锥克的灯塔最上层,分布着若干个流传数百年的强大时间魔法阵,即使法力极弱的巫师,也能依靠它们轻而易举地完成高水平的魔法,其中就有一个能够满足伏地魔的野望。
而借助专攻时间魔法的布莱克家族的力量,这一行动简直易如反掌。于是十年以来,高锥克漫长的黑夜都落入了伏地魔的手中,其中巨大的足以颠覆自然的力量,也将归伏地魔所有。
“明天正好是十年期满的日子,伏地魔将取走在高锥克收集了十年的夜的力量。别说邓布利多和凤凰社了,就算整个魔法界也无法与之匹敌。他究竟想用它做什么?”西里斯咬着牙说。
雷古勒斯缓缓地说:“除了布莱克家族的人,无人能够洞悉他的目的。我们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十年前父亲随同黑魔王来到高锥克,借助灯塔的魔法阵施下了夺取黑夜的咒语,期满后将由他忠实的仆人把它送至他手中。很容易,甚至不需要他本人露面。”
“所以你是过来收取黑夜的?”
“西里斯,”雷古勒斯的眼里流露出痛楚的神色,“事到如今你还相信我是个忠诚的食死徒?你以为我还没看清黑魔王的真面目?”
“你?”西里斯一惊,“雷古勒斯,你不是说——”
“我说除了布莱克家族的人,无人能够洞悉他的目的。很不幸我正巧是那个例外。高锥克的夜可以做很多事,但若以十年为期,就正好是实现长生不老的最低要求。鉴于黑魔王十年后也不打算收手,会继续窃取高锥克的黑夜,毋庸置疑,他的目的是达到永生。”
“永生?”西里斯思索着,“不错,无限的时间和永不消退的力量,这是人类欲念的最高形态。伏地魔渴望得到它并不奇怪。”
“所以他只是一心追求一己贪欲而已,并不打算让魔法界重放光明,”雷古勒斯苦笑道,“鬼知道他得到至高权力后会做出什么事,我竟然还想把布莱克家乃至整个魔法界的未来寄托在他身上。”
“你能明白这一点,至少比我们执迷不悟的父母好多了。”西里斯的手覆上弟弟的肩。
“别这么说爸妈,”雷古勒斯皱着眉,却还是伸出左手握住了西里斯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西里斯,等事情结束了就跟我一起回家吧,好好履行继承人的责任,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