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输给你

第63章 输给你

第二天李慕下楼吃早饭的时候，那个棕发女孩主动向李慕道歉了。

“对——对不起！”

“李慕不是故意打听你们家的私事，李慕只是很崇拜拉文克劳教授而已，”她风风火火地朝李慕跑过来，脸上写满了诚恳的歉意，说：“昨天的事…如果冒犯了你，李慕很抱歉。”

其实李慕昨天离开礼堂的那一刹那，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不知者无罪。在任何人看来，能和李慕母亲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都是很荣幸的吧，谁会知道真相是这个样子的呢？

“没关系…李慕只是…只是…心情不太好，”李慕有点内疚地回答，垂下眼帘。

“那就好，李慕以为李慕真的冒犯你了，”女孩看上去松了一口气，爽朗一笑，朝李慕伸出右手，“西尔维亚·史密斯，可以交个朋友吗？”

李慕有点惊讶，迟疑一秒，握住了那只掌心还微微泛潮的手，“当然可以，李慕是海莲娜——拉文克劳。”

这时候李慕才认真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女孩。之前见过她许多次，但却从未留心过。比起亚历山德拉的漂亮，也许她真的是其貌不扬。乱蓬蓬的亚麻色卷发，鼻尖和颧骨上长着淡色的雀斑，脸庞丰润，身材高大。

但唯独双眼睛是与众不同的，没有漂亮的形状或是浓密的睫毛，却有着朝气蓬勃的光彩，似乎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了热情和好奇，不像亚历山德拉那样充满了漠然和倦怠。

“李慕马上就要去参加分院了，希望能分到拉文克劳教授的学院，祝李慕好运吧！”西尔维亚欢快地说。

“祝你好运！”李慕说。但她已经跑远了。

你猜得没错，后来她确实分到了拉文克劳，还‘奇迹般地’和李慕分到了同一间宿舍。这令李慕们两个都非常开心，就好像是命中注定李慕们两个会成为亲密无间的好友，这种想法甚至到李慕出席西尔维亚的婚礼的时候都没有改变。

尽管后来李慕曾经无数次诧异她是怎么进入以智慧见长的拉文克劳，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背后的原因。等李慕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去问李慕的母亲了。

可以说，虽然李慕从很小的时候就丧失了享受亲情的机会，年轻时又在爱情的问题上可悲地昏了头，可至少李慕握住了这一份弥足珍贵的友情（虽然也曾经因为握得太紧而差点破裂）。

如果将人生比作一块暗淡无光的黑色幕布，那么友谊对李慕来说就是黑幕上的一颗宝石，在暗淡的背景下反而熠熠生辉，作为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可以让李慕完全沉浸其中，借此度过之后的漫漫时光。

“你是怎么做到的？”

开学之后的第一天上午没有课，西尔维亚在盯着李慕中的魔杖半个小时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慕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到了西尔维亚混合着惊讶和羡慕的表情。

“怎么了？”

“就是那个啊，你怎么做到的，让花骨朵开放，退回去，再开放，再退回去…”

李慕低头看了看手，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这个啊…李慕只是想让花开放，然后它就开了，李慕也不知道…”

“你竟然可以操纵自如？”西尔维亚脸上的惊讶更加明显了，她接着说：“李慕有一个小妹妹，她也能做到让花开放，可那完全是小孩子魔力刚刚显露的表现，稍微大一点她就忘记了。可是你现在还能做到，而且可以收放自如！”

“这很了不起吗？”李慕有点困惑地问。对李慕来说这些小把戏全都是无意识的，只是在打发无聊时光或者思考事情时的无心动作而已，在家里的时候李慕常常这么做。

“当然！你没发现吗？你很厉害！”西尔维亚由衷地赞叹道。

“是吗？”李慕讪讪一笑，说：“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李慕。”

“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吗？”西尔维亚看上去有点不敢相信。

李慕苦笑道：“他们只会告诉李慕罗伊纳几岁几岁的时候就能做得更好。”

西尔维亚眼神暗淡了一些，似乎有点同情李慕的遭遇，“也是…和她比起来谁都会黯然失色。可是世界上也只有那么一个罗伊纳·拉文克劳，怎么可能人人都像她一样呢？”感慨之余，还有点忿忿不平之意。

“他们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她看着李慕几秒钟，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你家人对你要求很严吗？”

李慕冷哼一声，脱口而出：“他们根本不管李慕。”

“什么意思？”

看着西尔维亚困惑的眼神，李慕慌忙改口：“李慕是说，他们不经常教李慕魔法。”

“那只能说明你真是很有天赋，”她轻轻叹息一声，说：“不愧是拉文克劳教授的侄女，真正的拉文克劳。”

李慕手抖了一下，幸运的是西尔维亚没有察觉到。尽管李慕已经能很好地掩饰住内心的沮丧和难过，也不会再因为秘密而感觉到紧张和惊慌，可李慕还是没有习惯这个身份，也许永远都不能。更令人烦恼的事，在学校里你似乎很难让别人忘记你是拉文克劳的‘侄女’。

而且他们还时不时地提起这一点，就仿佛那是对你极高的赞美。而西尔维亚恰恰还很崇拜李慕那杰出的母亲。虽然经过开学宴会上那不开心的一幕，她似乎认为李慕和李慕‘姑妈’之间关系不太融洽，尽量少提起李慕母亲或者李慕家里的事情。

但是偶然提到时，她语气里淡淡的感慨和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羡艳还是让李慕觉得无比心酸，只能在心中苦笑。

“谢谢你。”

可是西尔维亚有一件事情说对了。李慕的确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这一点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很快得到了证明。

在星期一下午的草药课上，赫奇帕奇教授花了整整两节课才讲解完的、长达三页的常用草药分类表，李慕竟然在下课之前背会了。赫奇帕奇教授惊讶得合不拢嘴，当即毫不吝啬地给拉文克劳学院加了30分。星期三的时候。

李慕在格兰芬多教授的面前，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能够轻轻松松将牙签变成了针。这个身材魁梧、头发已经有点花白的老绅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朗声大笑。

说从未见过像李慕这样有天分的学生。尽管后来李慕了解到他每年都会在新生中找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天赋异禀的学生，但是他热情的赞美还是令李慕感到由衷得开心，甚至可能是最开心的一次。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在空开场合赞美李慕。

从那以后，李慕完成过比这复杂无数倍的魔法，也听到过许多次比这更高的评价，但却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激动和喜悦。对于那些时时刻刻萦绕在李慕身边溢美之词，李慕可以说是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再高的评价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是风轻云淡，而是目空一切。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虽然一连串的成功让李慕有一种身在梦中、飘在云端的感觉，让李慕觉得生活原来也可以如此美妙，但一年级的李慕还是一边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推辞着，一边兢兢业业地看书、认认真真地练习。

毕竟，那时候，李慕还很小。

“李慕就知道你会很厉害。”

下午，李慕们一起朝着地下教室走去的时候，西尔维亚得意洋洋地说。

“只是运气好罢了，”李慕脸红道，“李慕打赌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不管怎么说，其他的就算败给你了。魔药学李慕可不一定会输给你哦！”

地下教室在城堡的最底层。比起城堡里的其他阳光明媚的教室，地下教室总给李慕一种阴冷的感觉。

“你说，城堡里有那么多空房间，为什么魔药课一定要在地下教室上呢？”李慕问西尔维亚。

“那是因为有些药剂需要避光熬制，”西尔维亚不假思索地说。

“你怎么知道？”

“李慕妈妈是药剂师。她有时候还会半夜起床熬魔药，经常把李慕爸爸吓得不轻。他是个麻瓜。”西尔维亚捂嘴笑着说，“你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李慕刚准备说话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教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头发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他站在讲台上，从容地报出自己的名字：“萨拉查·斯莱特林，你们的魔药学老师。”单手向后一挥，名字的拼写随即浮现在黑板上。

明明只是一个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却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李慕注视着讲台上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魔药学是一门精妙的学问……”

他环视一周之后，才开口继续讲话。一边介绍自己所教科目的基本情况，一边缓缓在教室前方踱步。他的声音平缓而有力，目光却再也没有在学生身上停留，就好像完全沉浸于自己所讲的内容中。偶尔会用两根手指扶一下太阳穴，沉思片刻，似乎对言语中的每一个词汇都要仔细斟酌。

一定是一个挑剔的老师，李慕这样想，而且李慕发现李慕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在地下教室内转悠着，在每一张桌子前都会停留片刻，指出他们每一处不完美的细节。他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一时间，地下教室安静得只有药水翻滚的声音。

然后斯莱特林教授踱到了李慕和西尔维亚的桌子前。李慕低着头称干荨麻，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天平上的指针，心中忐忑不已。几秒钟过去，斯莱特林教授一句话都没有说，走开了。李慕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旁边的西尔维亚也小声舒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过后，斯莱特林教授开始验收李慕们的成果。

“…博恩斯小姐的药水颠倒了材料加入的顺序，一个小小的疏忽却导致了严重的后果。所以很遗憾，这根本不是今天李慕要求配制的药水…

“…汉德先生的蛇牙粉加入的量过多，所以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无法消除…”

他站在讲台上，双手支在桌子边缘，目光每到一张桌子，就点出药剂的不足之处。

“最后……”他轻声说，目光落到了李慕和西尔维亚的桌子上，“拉文克劳小姐和史密斯小姐的药剂比较有趣。”

李慕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什么叫‘有趣’？

他竟然大步流星地走下了讲台，再次来到李慕们的桌子之前。“这两份疥疮药水都近乎完美。不是仔细分辨，很难看出其中的差别。”他伸出手，拿起搅拌用的勺子，在李慕的坩埚中搅拌几圈，又在西尔维亚的坩埚中搅拌几圈。

也许是因为有点心急，史密斯小姐的药水在在加入豪猪刺之前冷却得不如拉文克劳小姐彻底，所以她的药水比拉文克劳小姐的要稀。这样就使得她的药水在实际使用时药效远不如拉文克劳小姐的强。虽然配方和流程都没有问题，但是药效却有影响。

这就是魔药学的精妙所在，一个再微小细节都会对魔药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说没有一个人能两次熬制成完全相同的魔药。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一点。”

下课后，李慕和西尔维亚一起在水槽旁边洗坩埚。西尔维亚一直没有说话，看上去有点失落。

“你还好吧？”李慕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啦，”她耸耸肩，不想以往那么多话。

“其实你的魔药也很好啊，斯莱特林教授都说了…”李慕有点心虚。

“可是还是输给你的了，”西尔维亚直起腰来说，“唉…也没什么啦”

“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总是道歉呢？”西尔维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都说了没事。真的。”

看着她真诚的眼睛，李慕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但愿真的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