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征税
进了六月,天气越发热了,众人皆还在睡着,太阳就已经挂在了天上,没了云彩的遮挡,赤条条的向外散发着灼灼的火气,就连树上的知了也不叫了。
荣锦堂的正房早就摆上了卷草纹铜方炉冰槛,用的是府里存的硝石制的冰,夏日里买冰贵,江家每年冬日都要囤积硝石,如今正好用上。
吴汐喝着莲嬷嬷做的沙糖冰雪冷元子,喜儿、乐儿站在她身侧打扇。凉簟上,旻哥儿穿着鱼戏莲叶肚兜睡着,天热,乳母给他盖了薄褥。
秦嬷嬷顶着日头从外头进了荣锦堂,穿过回廊,先是站在正房门外用帕子擦了擦头上冒着热汗才轻轻推门进屋。
守在门口的画眉忙给她递了一条湿帕子,小声道,“嬷嬷擦擦吧。”
秦嬷嬷脸上挤出个笑,顺手接过来擦了脸又还给她,这回清爽多了。
“太太。”秦嬷嬷小声唤道,她身上出了汗,并不敢靠吴汐太近。
吴汐咽下嘴里的冷元子,才抬头看她一眼,“说吧。”
“奴婢将太太要裁撤下人的事都往外说了,可他们都不愿走。”
“哼,知道如今年景不好,出去就要挨饿,都是聪明人,自然都想拖着。现下走还能发放身契,另给二两银子做盘缠,日后可没那么好的事儿了。”
秦嬷嬷躬着身子回话,“太太说的奴婢都与他们分说过,也说了给他们三日思虑。”
吴汐点头,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上的调羹,“嗯,嬷嬷也不必劝他们了,日后的形势谁又说得清?是走是留端看他们自个儿了。”
“是。”
吴汐又扭头看向喜儿、乐儿,“你们也是,要走的都到秦嬷嬷处登记,都是我身边服侍的,我私下另给一两银子安家。”
喜儿慌得一下子跪了,声音颤抖,“奴婢愿意一直跟着太太。”
乐儿见喜儿跪了也跟着跪下,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要回去问问爹娘。”
吴汐笑了,“不急,还有三日呢,都回去问问你们爹娘。”
喜儿、乐儿下去了,画眉拿过扇子给吴汐扇风,她素来是个聪慧的,这会儿也闭紧了嘴,什么也没问。
外院书房
江屿正负手站在窗前,听着燕七禀报打探来的消息。
“城外田地已全部龟裂,河床还余浅水,山上林木大片枯死。百姓无余粮者已经开始吃野菜、草根了。”
“石知府的人找到几处水脉,叫人打了几口深井,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只是取用者众,恐非长久之计。另石知府还亲自上门游说城中商户,叫他们慷慨解囊,或捐米捐粮,或搭棚施粥,或收留街上流民、乞儿做工,一时倒有几家商户响应。”
“城中粮铺大多闭店了,少有开门的也是请了几个壮汉看守,除了精米、白面已经没有存粮。”
江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下去吧!”
燕七抱拳一礼下去了。
江屿静静的看向外头那一块四方的天,烈日炎炎,无风无云,却闷热异常。
周二匆匆跑了屋子,“老爷,老爷!”
江屿紧锁眉头,转身斥道,“大呼小叫的,规矩怎么学的?”
周二被这一声斥责吓得缩了缩脖子,忙收声敛气,恢复往日的从容,到了江屿身前又行礼,“老爷。”
“何事?说吧。”
“朝庭刚刚下了政令,要加征赋税,告示已经贴出来了。”
“加了多少?”
“说是咱们江南富庶,比往日翻了一番。”周二越说越小声,“已经有百姓在府衙门外闹起来了。”
“石知府呢?”
“石知府不在城中,来人直接将告示贴上了,言明三日之内就要征满税。”
江屿脸色紧绷,身上散发着冷气,良久才道,“如今久不见雨,大旱已成定局,百姓果腹都难,竟还想着加征赋税?真是……”后头的话他没说出口,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此时,扬州知府衙门门前,百姓已经群情激奋,想信若不是这一场天灾大家伙都饿着肚子,指不定早就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了。
石知府带着人骑马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石知府来啦!”
“石知府来啦!”
“呸!狗官!平日里装模作样,如今还不是要加收咱们的税?”
“是啊!往日都没有加税,这是要收刮民脂民膏!”
“贪官!贪官!”
……
石知府骑在马背上大热的天,额上生生出了一头冷汗。
“诸位,且听本官一言!”
底下喧哗者众,没人听他的。石知府又大着嗓门吼了一声,“诸位,且听本官一言!”
这下百姓的声音渐消,一个人群前方拄着拐仗的老者中气十足的冲他们道,“诸位,听老朽一言,石知府到了咱们扬州城也是为咱们做了不少实事的,给灾民施粥舍药、打井取水,他是个好官哪,咱们也不能冤枉好人呀,还是听听石知府怎么说吧。”
“这……石大人确实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那咱们就看看他怎么说的吧?”
“说,看他还能说出朵花来。”
石知府下马,人群立刻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一步步走上衙门前的台阶,面向众人。
“诸位百姓,如今我扬州城已是久旱无甘霖,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本官已经多次上折子求上峰调派振灾粮。朝庭却此时下令加征赋税,想来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本官也是才从城外回来,待见了上头派来的推官,再将此事来龙去脉公之于众,如何?”
“那这赋税不收了吧?”有耐不住性子的人问。
“知道大家日子都难,本官会和上头说扬州无银交税。”
“那就好,行了,回家回家!”
“回家!”
众人得了满意的话,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石知府长长的松了口气,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师爷却是苦着一张脸,“大人!您可知此次前来江南收税的可是卫国公一派的人?加征的赋税是要送到前线做军费的,这哪是说不收就不收的!”
“什么?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