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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未雨绸缪(3)【家主之争】

第112章 未雨绸缪(3)【家主之争】

钟澄喜出望外,连忙从灵鸟的灵囊中取出信件,展信一看。信是钟挽灵的笔记,内容很简单。

“炎戾甚,不可取。善,或可皆大欢喜。”

钟澄捏着信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一时难解其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发信给钟挽灵时还没出邹家买地的事,当时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接掌玄星阁的人选上,哪里会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不察竟引狼入室,好好的机会全毁于一旦了。如今就算知道了钟挽灵的提议,也没了用处。

钟澄叹息一声,正想把信烧了灭迹,却发现背面还有内容。

背后的字迹小了很多,但话依旧不多,字迹浑厚却不失洒脱,写着:“君已落子,局终不足三轮,不必多忧。”隔了一段距离,还有一句,“他若不愿,便将附信给他,或能一劝。”

钟澄看得一头雾水,心中却莫名安定了不少。

说来奇怪,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孙子辈的小辈短短一段话居然能让他无端觉得心安。

但也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小辈是钟挽灵。

钟挽灵可以算是钟澄看着长大的。钟澄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实在不一般,那时钟澄还只是单纯觉得老太君眼光好。直到老太君突然亡故,他看到那个孩子在悲痛中以骇人的速度成长。李嬷嬷自缢、燕王来袭等一系列变故中,钟挽灵表现出的决断力和行动力,远远胜于族中任何人,甚至是他们这些长久以来把控着宗门和家族的长老们都远不及她。钟澄再也不能以一个看小辈的目光看待这个女孩。当钟挽灵被迫退选后找到他、言明联盟合作,钟澄并没有拒绝,他甚至没有觉得抵触或是不妥,因为他很清楚,若要维系钟家重振佬仙门,就再没有比眼前这个及笄少女更合适的选择。

然后玄天龙凤斗、破格入上清,少女果真让全天下大吃一惊。

但那孩子再次坐在他面前时,依旧无悲无喜,仿佛那令天下皆惊的一战不过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问那个孩子,是否要改变计划。毕竟那个孩子已经逆转了绝境,实在没有必要再走这条修罗道。

那个孩子只是淡淡地说,没有逆转,只是稍稍扳回一成,会来的灾祸还是会来,只是迟了片刻。他们应当好好把握这片刻的机会,作为反击的契机。毕竟这是她的父亲牺牲换来的。为了将来更少的牺牲。

也许,正是从那一刻开始,钟澄便认定这个人,真正的家主。

既然钟挽灵说无需多虑,那必然是她已有安排。钟澄又读了一遍旁侧的那句话。“附信?”

钟澄摸了摸封套,果然在其中找到一枚用蜡封好的四方信笺。可他根本不知道钟挽灵说的“他”究竟是何人。钟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或许下次去信给钟挽灵时,他应该附带一句,灵鸟信件归他卜梦阁管理,不必担心泄露——不要写得这么神神叨叨言简意赅,麻烦详细点,他年纪大了猜不出哑谜的。

钟澄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钟挽灵所说该是接掌的人选。钟挽灵是笃定他们能罢免钟如成?他不清楚钟挽灵的依据,但他相信钟挽灵的判断。

其实,能接掌玄星阁的人选很有限。毕竟玄星阁担负着整个宗门教化和守护的责任,关系重大——若要服众,要么辈分够高,要么有相当的本事。而长老会在任的长老清一色全是老太君子侄辈,也是钟家最年长的一辈人。若非钟实之死过于特殊,以钟如成的辈分和灵修,要继任父亲的阁首位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个“炎”当指的是钟炎。

这也是钟澄原先设想的最佳人选。一来,钟炎是老家主和老太君的长子,论辈分论身份,在宗亲中都无可厚非;二来,钟炎虽然灵修平平,但他的女儿和女婿都在族中排得上位,而钟淑倩这些年在族中也比较活跃,总是辅佐在自己父亲身边,若是由钟炎来接掌,灵修不足也可由钟淑倩辅助来弥补,再不行,他也可以抽调卜梦阁的弟子从旁协助,当是无人会有异议。

可钟挽灵却说钟炎非是可取人选。

钟澄嗫嚅着“戾重”二字,猛然明白过来。不错,钟炎身上的戾气太重。此人虽然看似刚正不阿,可常年不得志早已让他心性扭曲,与钟林之间更是水火不容。一旦钟炎上位,只怕他首先针对的不是邹家,而是钟林。钟家很有可能会陷入无休止的内斗当中。而钟林也很清楚他这大哥的心思。事实上,这么多年他跟随在钟林身边,他深知钟林从未放松过对钟炎的警惕。如果他提名钟炎,势必会引起钟林的怀疑和不满,继而失去钟林和钟和的支持。

他真是险些又走了一步“坏棋”。

可钟挽灵说的“善”是指谁?他们一辈以及“如”字辈中并无名“善”之人

……难道钟挽灵说的是钟杰善?!

钟澄是大大吃了一惊。钟杰善虽然灵修天赋很高,是族中佼佼者,可他的辈分也太小了。且钟杰善也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可跟钟挽灵不同,虽然优秀但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心思单纯又柔弱,还不是能担事的时候。钟挽灵尚且因为辈分无法走上台前,钟杰善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况且,他那个野心勃勃的祖父也不会答应呀。

钟澄想了半宿依旧没有结果。此时,已过子时。梦楼四处透风并不炎热,得伴生香樟庇护,楼中也无蚊虫。只是清凉的樟树香也难安定钟澄此时烦躁的心。

钟挽灵做这样的决定,自然有她的理由。也许把钟杰善叫来一谈,便知其中原委也说不定。钟杰善素来乖巧,心思淳厚,是值得信任的小辈,即便让他知道他与钟挽灵的联系,他也不会与人说。

钟澄这般想着,开门召来守夜弟子。“杰善是否在寝寮?”

弟子乖顺答道:“回师父,在的。”

“请他现在来一趟梦楼。”

钟澄等了片刻,守夜弟子领着披着外袍草草束了发的钟杰善匆匆赶来。钟澄屏退了守夜弟子,将钟杰善带进梦楼中心,将钟如成石场与富春府的纠纷案与钟杰善大致说了一下,并未言明长老会的打算。

钟杰善只是乖巧地跪坐在他面前,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就像钟澄一直了解的样子,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

钟澄站着看着这样的钟杰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钟挽灵的打算。他相信钟挽灵的才智和决心,可他不明白钟挽灵的打算,虽然他也可以不问直接照做,他并不像钟林会拘泥于辈分,可若是不知道钟挽灵的意图,实行起来难免会有纰漏和谬误,这就徒增了变数,想必钟挽灵也不乐见。难道说,钟挽灵只是图钟杰善好控制?一个逆来顺受的提线木偶确实好控制,可是钟杰善的条件却不是最好的,若要用他,代价未免大了一些。

钟杰善跪坐在蒲团上,眼中一片清明,半点没有刚从睡梦中被叫醒的浑噩。

做为钟澄心腹弟子,钟如成之事钟杰善自然早有耳闻。钟澄多年前便对宗门生疑,很早就开始安排人暗中监察宗门中人与外界、尤其是邹家往来联系,钟杰善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钟杰善投身卜梦阁后在底层做了一年,才经由他父亲的举荐,入得了梦楼,入梦楼后才被委任了这些事。至今已经两年了。

两年,足够让钟杰善习惯处理这些事。

起初,钟杰善并不愿意接受这些任务。他放弃考学,投身卜梦阁,就是不想看着同门手足相残,就是想要远离纷争。

可在卜梦阁底层的一年,他才知道自己是何其天真。远离纷争,何处没有纷争?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虽然他至今仍是时常纠结,但他并不是没有觉悟。钟杰善最后选择投入钟澄门下、为其所用,因为他清楚,钟澄是长老会中唯一没有私心的人。

钟杰善静静地思考着。钟澄一反平日稳妥温吞行事,命人将他连夜请来,究竟所为何事。定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暗中监察钟如成的弟子并不止他一人,而且事后问责也不是钟澄的做派。并非问责,却该是有要事,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人夤夜叫他前来。

钟杰善很快就有了头绪,眉头微蹙。这般情况,长老会会作何打算以及钟澄的想法,并不难猜。

“师父是想让我说服阿公参选夺回玄星阁首的位置吗?”

钟澄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钟杰善竟可以猜中自己原先的打算,却未置一词。

可在钟杰善眼中,钟澄的表情已然映证了他方才的猜测。若钟澄有意助阿公夺取玄星阁,钟耀、钟阳两位阿公必然会相助,那这件事基本就稳了。可是……钟杰善的眉头蹙得更深,这本来是极好的消息。但他知道阿公对权力的欲求很大,他们家与二阿公家的纠葛更深,若真让他阿公坐上玄星阁首的位置,那阿公和他母心中好不容易熄灭的火焰又将燃起,这次燃起就不知道会要以怎样的代价才会熄灭了。上次是一条命,这次……

钟杰善不敢想,冷汗已由他脸颊顺着他的脖子滑入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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