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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士子(一)

有了刘宗周的提点,东林的诸位君子安分了好几日。

不明就里的人们突然发现,左都御史张慎言偃旗息鼓,不再时时催问李邦华。

而那些时时标榜自己的清流官员,似乎也没有往日的那般声势。

倒是新入阁的钱谦益,这几日格外的活跃,不但每日里都有建言和奏疏,还经常被新君单独留了下来,探讨国事得失。

尤其是今日,皇上还留了钱谦益一齐用了午膳,足见对这位钱侍郎的重视。

有人酸溜溜的表示,哪怕是如史可法或李邦华,也没有这等待遇。

那些朝臣们只是眼红钱谦益的待遇,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而那些年轻人的士子,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新君准备遴选一批年轻的官员,前去河南、山东、湖广联络义师,招抚流民。

如今虽然从北地传回了消息,说是闯贼在河南失势,而建虏也没有南下,河南、山东尚有可为。

但在许多人的眼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最好别落在自家的头上。

朝廷的调令迟迟未下,在许多人的心中,始终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士子们无所事事,齐齐聚在国子监周围,等着朝廷的消息。

国子监外的墨然居,一向是士子们的流连之地,这几日,几乎每日都是爆满。

“我等皆是见了新君的招贤令,这才赶到南京,只求一官半职。这十余日过去,迟迟未见调令,不知各位兄台如何了?”

墨然居的大堂里,一名蓝衣士子唉声叹气,脸上全是失望之色。

聚在四周的士子齐齐点头,显然是认同了蓝衣士子的话。

另一名白衣公子接着说道:“唉,神州陆沉,中原板荡,正是我等以身报国之时,朝廷却如此待我等,着实教人心冷。”

这白衣公子名叫徐时霖,正是当今礼部主事周镳的门人,刚从京师逃回南京。

这墨然居中,认识徐时霖的人不在少数,他身边的一个士子捅了捅他,说道:“子润兄,尊师周金坛在朝中素有雅望,你又是东林门墙,就没有问问,到底是何缘故?”

“先生们只顾着朝廷大事,哪里顾得上我这个小人物?”

徐时霖猛然意识到,这中牢骚可不能随便乱说,好在他反应极快,见势不妙,忙叹了口气,说道:“家师一向公私分明,从不会将朝事私事混为一谈,小弟忝列门墙,断能因一己之欲,让家师为难。”

与他同桌的几个人当即恭维了起来,徐时霖听起来颇为受用,和那几人互相攀谈了起来。

趁着恭维声还没完全歇下来,一个衣着光鲜的士子压低声音说道:“昨日我听了一个谎信儿,说是皇上有意从咱们当中选些人出来,去河南、山东任官,不知你们听说了吗?”

他的声音虽低,不过还是引起了周遭好几人的注意。

另一名士子道:“兄台所言,小弟也听说过。小弟还听说,朝廷准备与建虏通好,并力于西,一齐歼灭闯贼。”

和他们一桌的另一士子挠头说道:“那这可就奇了,既然朝廷有和谈之心,何以又遣人北上河北?若是占了河南、山东,会不会挑激建虏,反而坏了大事?”

一时间众说纷纭,众士子七嘴八舌,猜测着朝廷的想法。

大堂最里的角落,两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一浓眉大眼,一肤色白皙。

尽管大堂里人声鼎沸,两人却似对大堂里的议论充耳不闻,正捧着茶碗低头细品。

若是有朝臣在场的话,一定就能认出,那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便是当今的皇上朱慈烺。

至于那肤色白皙的年轻人,自然是换过男装的赵云蘅。

自打到了南京之后,朱慈烺早就有了微服出宫的打算。

只是他身份非凡,不论去往那里,总会有好几个人跟在身后,还有高悌的人时时盯着。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出宫,着实不太容易。

好在南京宫城年久失修,宫墙破损处甚多,朱慈烺在后花园里闲逛了多日,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了一个能自由进出的地方。

此次出宫,朱慈烺的目的很是明确。

他对东林那帮君子的推举不太放心,干脆亲自到这些士子当中,看看到底有没有可用之人。

是以两人一出了宫,就直奔国子监而来。

不过遗憾的是,两人在墨然居坐了半个时辰,虽然士子们七嘴八舌,但有见解的话着实不多。

“皇……”

赵云蘅稍不注意,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不对,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粗着嗓子和朱慈烺说道:“大哥,咱们喝了不少茶水,不如出去走走?”

朱慈烺笑着摇头,指了指对门的国子监,低声说道:“南京的士子们可都在这里,若是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就更不容易遇到了。”

两人正说着话,从门外走进来一三十多岁的高大汉子,那汉子正要找位置坐下,听到众人的议论,朗声说道:“眼下建虏初占京师,只顾着占地抢粮,无暇南顾,正是我大明北上的好时机。”

这句话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无数道目光朝这个汉子看了过来。

只见他身形粗壮,衣衫敝旧,面有菜色,不像是南京的士子。

迎着一众人的目光,那汉子却毫无怯意,朝四周拱了拱手,说道:“小弟就是自京师而来,对山东的情形略知一二。山东虽是混乱,不过自过德州之后,一路乡勇团结,以灭贼扶明为帜,听闻吾皇践祚,史公督师,无不踊跃思郊,引领南师,如望时雨,若吾皇传檄山东,必有数十万乡众望风归附,如此山东可大定矣。”

朱慈烺心念一动,正要招呼着这汉子坐在自己这一桌,仔细问问京师的情况。

大堂中却站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朝着大汉施礼道:“这位兄台面生的紧,不知如何称呼?”

那汉子还礼道:“在下应天张鹿徵,字瑶星,刚从京师逃回南京,不知阁下是?”

“小弟宁波张煌言,字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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