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妻(下)
第160章 典妻(下)
朱有娣穿行在田埂间,速度和小耗子一样快,跑起来轻飘飘的,风鼓动着她的袖口,仿佛要把她接到天上去。
“阿月,找到那个秀梅,就可以知道是谁的儿子吗?”李花子跟着走了一段,心中有疑虑,不知道吴月为什么要去看这个死去的女子。
吴月快步走着,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去看一看。”看一看未曾见过的秀梅,眼前荒芜的山路上树干光秃秃立着,明明是有阳光,却感觉冷飕飕的。
“快到了。”朱有娣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两个姐姐,她们的腿脚比自己想象的快,很少有人能追的上她,这也是她常年在山里跑着追兔子野鸡练出来的。
“好。”吴月接了她的话,继续往前走,却被朱有娣拉住了衣袖,吴月看她的神情似乎微妙,“你想说什么?”
“后面这段路,有坟头,还有鬼。”朱有娣说这话,却没有见到预想的害怕和退却,只是皱着眉思考。
也许是女孩说话也柔柔的,手也微微凉,吴月的心头难得跳了一下,李花子走上前与吴月并肩,“什么鬼,在我们神明大人手面前,都得跪着,放心,他们也不敢动我们。”
“嗯,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吴月拉着朱有娣,又将自己的围脖解开给朱有娣戴上,“你穿的太少了,我记得官衙给每户都发了料子和暖皮子。”
“那是留给弟弟和爹的。”
与此同时,李花子摸了摸吊坠,不消几秒,就传来了桑落的声音。
“咦,这吃饭的点儿,咋想起我来了?”而后是嗦粉的声音,还有碗筷碰撞声。
“大人,我们在宜宁村后面山路,有个小姑娘跟我们说,这山里有鬼和坟头,但我们这会儿要去山的另一边。”被提到的朱有娣瞪圆了眼,害怕的四顾,什么人也没有,但声音仿佛在身边。
“行,我知道了。”桑落含糊不清说了句,而后又说,“不用慌,一路上要是害怕,可以和我说说话,有事喊一声,我就到了。”
有了桑落做靠山,吴月和李花子两人大着胆子跟朱有娣走,朱有娣自从刚刚见识了她们的法术,对她们二人多有好奇,也藏着一些期盼,她的脚步更快一些。
桑落一直和她们保持着联系,能听到她和吴小毛的对话,“你怎么这么挑食?吴小毛同学。”
“你看看,香菜你不吃,香菇你也不吃。”
吴小毛沉默着,无奈的看着桑落把自己粉条里的香菜全夹给了自己,当事人却还振振有词着。
听着桑落的单口相声,吴月和李花子她们几个也心里踏实,尤其是转过弯口,绕过那歪歪斜斜的树,入眼让吴月倒吸了口气冷气,李花子吓得叫了一声,又随即捂住嘴。
“怎么了?”
“没事大人,只是被一个地鼠吓到了。”吴月头皮发麻的看着眼前的坟墓群,均在小路两侧,即使此刻有阳光落下,也是冷意森然。
“花子同学,你这胆子变小了呀。”桑落的温柔调侃声和眼前的景象同时出现,李花子都有些恍惚,她干巴巴的回,“大人,我一向是胆子小的。”
“要说胆子小,孙苗才是胆子小,平日里连在学校,晚上也是不敢出门。这小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哟?”
吴月和李花子对视一眼,李花子点点头。李花子下抽出腰间的刀,站在吴月身前,她继续往前走,吴月跟着,“大人我们暂时安全。”
“行,有事再找我。”
朱有娣与吴月并肩,很想开口和那个她们口中的神明大人说话,但始终犹豫,此刻很是遗憾。
“你平日来这边吗?”吴月确认联系中断后,才缓缓道,她抬眸看了看太阳,惨白着的,好像也在迎合着眼前的景象。
“只新葬的时候来过一回,我要在家照顾弟弟。”朱有娣牵着吴月的手,也紧张的绷着小脸。
“这些都是你们村里的人吗?”
“嗯。我听婶婶说,都是葬在这里。”
“你们村子和我们村不大一样,我们都是族里一同埋着一块地。”
“这些都不是村里族人。”
吴月愣了一下,“不是说是村里人吗?”
“是村里,但都是女子,女子自然不能算族中人。”朱有娣疑惑着,说得倒是一本正色,“你不知道吗?女子入族地是会坏了风水的。”
李花子听着不是滋味,吴月面上如常,而后又问,“你的母亲有说,弟弟的父亲是谁吗?”
“没有,不过母亲说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弟弟,我要护着他,事事紧着他先才行。将来就算嫁了人,也要照顾好他。”朱有娣说话脆脆的,或是熟悉,她此刻少了刚刚的闷气。
“我的爹娘也都说过这些话,要让我们照顾手足兄弟。”吴月听着这些熟悉的话语,看着朱有娣的脸,恍惚间好像是曾经的自己一般。她其实说的不错,眼下父亲并不确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那孩子是朱有娣的手足至亲。
“还有多久到?”李花子撒了些避虫的粉末在各自裙摆,虽说是冬日,难免有意外,她和吴月的急救课学得都不大好。
“再往前走半里路就到了,只不过。”朱有娣犹犹豫豫的,而后在她们目光注视下害怕的说,“那里有鬼,我曾经想去找母亲,还没走到那里就听到哭泣声,像是野猫,可又不大一样。”
“而且,我爹说了,我娘身子不干净,被别人用了。”朱有娣说这话的表情算不上忧愁,有一种麻木的认同,看得吴月心头更紧,她还在认真的说,“我爹说了不干净的下贱胚子死了后,是会招来怨鬼,人去祭拜会沾染上鬼气。”
“哈?”李花子顿时火气窜上头,立刻扭过身,拿着刀气呼呼的对着朱有娣,“你爹是什么沟里的臭鱼,他把你娘典卖了,还说你娘下贱?”
朱有娣害怕的躲到吴月身后,“不是我说的,是我爹说的。”吴月伸手敲了敲刀面,“别吓着孩子。”
李花子气得翻了个白眼,又扭过身继续往前走,脚步快了些,“什么爹,就是个渣渣。”
“我爹是好的,他抚养我长大,我娘也说了,我爹是迫不得已才典卖我娘的。”朱有娣急切的对吴月说,一双眼眸满是紧张,“大人,我爹是真的好人,他从来没有我因着我是赔钱货,就把我溺死。”